宁夺脸色冰冷,慢慢道:商渊倒行逆施,宇文青峰最为高兴,因为若是他正常统领苍穹派,百舌堂就没有任何机会。
元清杭怔怔出神,忽然急切道:假如是你,处心积虑谋划多年、想要占有的东西最后旁落他家,你会不会甘心?
宁夺点点头:绝大多数的人,都可能不甘心。
元清杭狠狠抓了抓头发:可是那儿到底有什么呀!我们也经过那儿,你还经过两次!
宁夺翻身下床,沉声道:我们匆匆路过,并未多查看。他一定是掌握了什么蛛丝马迹,才想要买下来,慢慢掩人耳目地探寻。
元清杭跟着他一跃而起:走!
两个人心意相通,根本不需商量,已经开了房门,向外面冲去。
白天里一番争斗恶战,魔宗的人都已经睡下,两人不愿惊扰大家,悄然绕过守夜的下属,奔进了浓黑夜色里。
千重山绵延百里,主峰已经被毁了大半,宁夺手中应悔剑荡在空中,一张灵符爆开,灌满剑身,两人一起跃上,向着山下御剑飞行。
元清杭遥遥望着深黛色的山峦,忽然道:千重山的山尾,就是绵延伸展到那里。
宁夺点头:现在想起来,商渊一个人吸收灵力,按说不该将整座千重山的灵脉都吸干。
不一会儿,应悔剑已经飞离了千重山,前面的漆黑夜色中,一面明净安详的湖泊遥遥在望。
距离千重山不远,大约几百里之外的人间属地、那个美丽绝伦的湖泊。
是当初宁晚枫和元佐意初次相遇的地方,更是元清杭和宁夺从万刃冢小天地中脱困而出之处!
应悔剑低鸣一声,缓缓降落在湖边,两个人一跃而下,望着那片平静湖面,却同时握住了彼此的手。
一握之下,只觉得两人掌心都一片湿冷,竟是同时有细微冷汗渗出。
夜色中的湖泊,不仅颜色从清澈碧绿变成了漆黑一片,更安静得不正常,就像整个被什么冰冻了起来,封住了其中的一切。
没有水波流动,没有微风拂过,映照在水面的那轮明月,更是一动不动,像是被画在水上的一个假月亮,毫无生气。
元清杭手中亮出役邪止煞盘,伸手探入水中。
一股刺骨的冰寒直逼心底,片刻后,他的手从湖中缩回,看向宁夺,脸色发白:没有东西活着了。
偌大镜湖,里面本该有万千鱼虾,无数水草植物。
可现在,罗盘上的探阴指针疯狂转动,一点生灵存在的迹象也探寻不到,剩下的,都是刚刚死去动植物的死气。
宁夺看了看他:怎么办?
元清杭咬牙:我发信号,叫姬叔叔带人来帮忙!
刚刚摸出怀中的一枚烟花箭,还没点燃,面前的湖水却忽然一片沸腾。
刚刚还平静如镜的湖面,忽然升起了滔天巨浪,漆黑的湖水排山倒海,像是忽然决堤的洪水,向着岸边呼啸砸来!
第198章 竖瞳
苍穹派的迎宾雅舍中,一名身着宝蓝色罗裙的侍女立在床边,绞好热气腾腾的帕子,递给澹台芸。
殿中打斗纷乱,澹台芸脸上手上都粘了灰尘和血迹,用帕子擦了擦脸,她才低声道:你下去吧。
侍女接过帕子,服侍她躺下,小声道:小姐,外面的人
澹台芸疲惫地闭上眼睛:不用理。他不愿意走的话,就随他去。
侍女犹豫一下:宇文公子手臂断了,若是不管的话,万一落下残疾
澹台芸淡淡道:他身上什么药没有?故意不治,就是逼我心软。
侍女张了张嘴:事出突然,万一他真的没带药呢?
澹台芸半侧着身,眼睫低垂,道:真没带药,痛得熬不住,他自然会走。
侍女抬头看了看紧闭的窗户,低声道:小姐,我们澹台家已经散了。我瞧宇文公子也不被祖父所喜,又摊上那么个名声狼藉的父亲。你和他正是同病相怜,他又是真心对小姐好,就算是为了孩子,何不
澹台芸睁开眼睛,平静地看着她:你若是担心留在澹台家受苦,我这就放你离去,你好歹也有筑基修为,随便去哪家仙门重新拜师,也能过得不错。
侍女眼中泛起泪光,扑通一下跪倒在床边:小姐,是您小时候将我从异兽口中救下来,冰儿一辈子也不会离开小姐的!
澹台芸转身向里,再不吭声。
侍女含着泪,在床边跪了一会儿,才起身悄悄离开。
窗外方才还明月当空,这会儿忽然刮起了风,山中本就气候多变,片刻后,狂风越来越大,竟然落起了雨。
宇文离独自靠着院中树干,正在昏昏沉睡,忽然头顶噼里啪啦雨水砸下,片刻后就已经衣衫湿透。
他骤然惊醒,只觉得断臂疼痛,身上又冷又湿,正要迷迷糊糊起身躲雨,可抬眼看见对面紧闭的窗户,却又顿了顿,重新坐了下去。
他闭着眼睛,听着耳边滂沱雨声,一动不动。
许久后,耳中终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他心里狂喜,慌忙更加闭紧了眼睛。
果然,头顶忽然空了一片,再没雨水落下,他屏息装了一会,却听不到声音,只得睁开眼睛,望着身前撑着伞站立的女子,脸色惊喜:芸妹!
他狼狈地挣扎站起来,双唇冷得发抖:你身子不便,快点进去。我我没事的。
澹台芸默不作声,身边撑了一个小小的遮蔽阵,将雨水隔绝在外。
她掏出伤药和固定骨折的用具,将宇文离断臂上缠着的剑鞘拆下,默默帮他固定包扎完毕。
她退后一步,淡淡道:你得偿所愿啦,知道这样用苦肉计,定然能逼我出来。
宇文离低低道:芸妹,我知道只有你不会真的不理我。
澹台芸摇了摇头:不是的。这世上的确有人对你有恶意,可也有很多人对你真心好。你却总是看不见,又要得太多。
宇文离望着她,眼中慢慢浮起血丝:很多人对我好?是我那位便宜的爹,还是看到另一个孙子就眼里再没有我的好祖父?
他嘶声道:我辛辛苦苦、兢兢业业,为这个家做了无数事,没人看得见,也没有人在意。我那位横空出世的堂弟一出来,就忽然成了最叫祖父骄傲的孙辈。
他眉骨间的雨水慢慢落下,滑落在脸上,彷如泪水,神色却隐约狰狞:我算什么就连我要死了,我爹也只顾着自己逃走,我祖父也只看着他那个新认的好孙儿,看都不看我一眼。
澹台芸急速道:根本不是这样的,你总是这样钻牛角尖,就自然会满心怨怼。你祖父亲手将你养大,又怎么会真的不疼惜你?
宇文离慢慢舒了口气,眼中的狰狞之色渐渐淡去:芸妹,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怜惜我,不忍心看我死。
澹台芸望着他,半晌摇了摇头:就算是一只小鸟,我也同样不忍心它死。
宇文离垂下眼睛,自嘲地笑了笑,再抬眸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没关系的,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已经配不上你。他和声道,以后我也不来缠着你,只要你允我偶尔在远处看看你,再看看我们的孩儿,我就已经别无所求。
澹台芸怔怔站着,半晌道:你修为高超,天资更是聪慧,以后只要克己慎行,诚心悔改就算不依靠家族之力,又怎么不能堂堂正正做人;大好男儿,天下之大,又何愁没有立足之地?
宇文离温柔地看着她,和声道:你说的都对。
澹台芸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去,滂沱的大雨中,忽然一道黑色闪电飞过,穿透雨幕,向着宇文离径直飞来。
一头撞上澹台芸布下的遮蔽阵,那东西骤然受阻,一头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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