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臂弯中挟制的少年头颅低垂,一张脸苍白无比,漆黑长发幽幽荡在水波中,发间金环隐隐闪亮,不是元清杭是谁?
宁夺脚步瞬时定住,远远看着宇文离,一字字道:大势已去,你放下屠刀,尚有一线生机。
宇文瀚看着宇文离身边的元清杭,如遭雷击,嘶吼一声:离儿,你干什么!
宇文离手指微微颤抖:祖父,从今后,宇文家干干净净,我自己作奸作恶,再和宇文家没有关系。
他将元清杭猛地一提,宝剑在他颈间一划,一道血流顿时散在四周水中,看着对面的几个人:你们的乖孙儿、好徒弟、还有心爱的人,他的命就在你们手里。
宁夺冷冷看着他,手中应悔剑金光隐约闪烁:你比任何人都惜命。
宇文离忽然仰天大笑,俊秀雅致的脸上,有着前所未有的疯狂:宁小仙君,你以为你真的了解我?要不要试试看!
姬半夏身形飘到宁夺身边,看着元清杭一动不动,眼睛血红,终究还是道:你放开他,我们什么都答应。
宇文瀚怔然望着他,连番打击下,已经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也几乎快要完全嘶哑:离儿,你此刻住手,一切都尚且能回头祖父答应你,一定用尽全力,保你性命。就算是向所有仙门下跪乞求,我也也
宇文离眼中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水色,笑容却惨淡:然后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您保住我一条命,我被碎掉金丹、变成废人?
他摇了摇头:祖父,您也从没明白过我。我宁可死,宁可粉身碎骨、死无全尸,也绝不愿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卑微活着。
宁夺手掌紧握应悔剑柄,浑身白色衣袍在水波中急剧荡动:好,我们已经明白你的心意。你到底想怎样?
宇文离最后看了一眼宇文青峰的尸体,神色有刹那的痛苦,微微一闭眼睛:他没做完的事,我来。重启竖瞳通道,我要进去。
姬半夏急切道:好,依你!你进去后,就放了清杭!
宇文离单手扼住昏迷的元清杭,脸上冷酷无比:绝不可能。我进去后,时时刻刻要防着宁夺突袭进来杀我么?
他一字字道,戾气尽显:我要他和我一起进去。我在里面修炼多少年,他就陪我多少年,放心,我不要他的命。
他盯着宁夺,冷冷道:我向你保证,你任何时候出现在我面前,我都有办法叫你第一时间看见他的尸首。
宁夺淡淡道:他比你聪明,修为也不弱于你,你叫他陪着你修炼,不怕有危险?
宇文离修长身影立在一片混沌水波中,脸上扭曲晃动:那当然那不放心的。
他忽然抬起手,握住身边元清杭右手手腕,咔嚓一声,扭断了他腕骨!
这样就可以了,画不出符篆,也握不住白玉黑金扇。他一双凤目中疯狂四溢,和以往的温和翩然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做不到也没关系,我就和他一起死。
元清杭轻轻呻吟一声,终于被这激痛弄醒,费力地睁开眼睛。
多日来连番战斗,他本就受伤不断,在刚刚发动溯洄阵时,更耗费了极大灵力,又逼出了大半心头精血。
从时空阵法中侥幸脱身,可是已经是强弩之末,和宇文瀚分开后,却异常不巧,正好落在宇文离附近。
宇文离守在另一处阵眼边,听到宇文青峰召唤,正要赶去,忽然就看见元清杭半昏半醒出现,立刻上前出手擒住,却是没费什么力气。
只是没想到刚赶到竖瞳边,就看见了宁夺离奇从竖瞳反向现身,一剑既出,宇文青峰竟然就此丧命。
一时之间,所有希望都落了空,他心中闪过过无数念头,悲伤、失望、痛苦,绝望竟像是堵满了所有心窍。
片刻间,他眼前全是一片血光景象。
面对着仙门和魔宗的滔天怒火,像他父亲当年一样亡命天涯,逃避追杀,再无出头之日,和妻儿再无团圆可能;
还是像祖父所说那样,跪地求饶,留下一条命,却要面临仙门重罚,修为尽失,从此活得贱若烂泥?
元清杭身子刚一动,宇文离已经狠狠扼住他,又往后退了几尺,距离竖瞳更近。
竖瞳边水压惊人,瀑布之水滔滔不绝,宇文离做势将元清杭向竖瞳边一送,俊秀脸上更是狠厉:谁敢妄动,别怪我走投无路,送他进去绞成肉泥。
宁夺身影微晃,白皙手背上青筋跳动,眼中也已经微微赤红,可是元清杭和宇文离距离竖瞳太近,稍有不慎,便是无法挽回的悲剧。
别说是他,姬半夏和宇文瀚也都是心急如焚,一丁点也不敢乱动。
三大高手,面对这样的生死困境,却都完全无计可施。
姬半夏沉默半晌,嘶声道:依他的话去做。
宇文瀚怔怔看着他,似乎没有听懂。
姬半夏厉声道:对,撬动灵髓撞击竖瞳,必然地动山摇,凡间死伤无数。可我只要清杭活着,就算有滔天罪孽,大不了算在我头上!
他转头看向宇文离,眼中杀机隐隐:就这样,你带他去万刃冢,十年八年,你修炼大成,也要保他一条命!
宇文离一字字道:我宇文离发誓,只要没人进来打扰,我绝不杀他,否则叫我魂飞魄散,死无全尸。
姬半夏点头,转身向千重山尾部急追而去。
远处华光逶迤,灵髓正在空中缓缓降落。
姬半夏急追而上,转到灵髓侧边,用尽全身灵力,硬生生挡住了灵髓去向,顺势一拨。
灵髓本就受到万刃冢通道吸引,刚刚被宁夺迎面狙击,才强行转向,现在被姬半夏一拨,晃动几下,果然又转了方向,重新疾飞回来。
元清杭迷迷糊糊看着眼前景象,终于渐渐清醒。
远处宁夺的目光死死钉在他身上,见他终于看向自己,眼中微光一闪,双唇轻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元清杭心中急速思考,想要悄悄划动符文,可刚一动,手腕却剧痛无比,不由得苦笑一下。
他吃力地转过头,看向宇文离:你真的要带我进去?
宇文离淡淡道:进去后,我只废掉你的修为,保你好好活着。你最好祈祷我一切顺利,到时候我得偿所愿,自然不会将蝼蚁放在心上,随手放你和宁夺团聚,也没有什么。
元清杭苦笑一声:你不想想澹台小姐和你的孩子么?你这一走,要他们母子怎么办?
宇文离身子终于轻轻一颤,按在元清杭颈间的宝剑却更加用力,嘶声道:这世间从来都是成王败寇,胜者为尊!我若是留下受罚,成了烂泥一摊,他们母子才会被人轻贱嘲笑!
他苍白脸上浮起疯狂的红晕,牙齿也似被他咬得快要流出血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人自然会闭上嘴,所以唯有我活在万人之上,他们母子才会真正被人艳羡尊崇。你又懂什么!
元清杭轻轻叹了口气:商渊不够厉害吗?还不是最终那个下场。你
你闭嘴!宇文离厉声叫,手指狠狠在他颈间一扼,以后我们俩相处的时间还长,你再多话,我把你舌头割了。
转眼之间,姬半夏已经随着灵髓疾飞回来,竖瞳像是嗅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竟然又开始慢慢扩大!
宇文离眼角余光看着那竖瞳变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狂喜,抓住元清杭的身子,往前一带:姬护法,动手!
姬半夏眼望元清杭那无力垂头的模样,心如刀绞,狠了狠心,双掌纷飞,浑身灵力暴涨,正要在灵髓尾部施力,忽然地,眼前异相突现。
众人头顶的一方水域中,一道圆饼样的事物垂直降落,一道宝蓝色身影衣裙飘飘,骑在一只巨大的神鳌上,擦着竖瞳边上,急坠而下。
堪堪落在竖瞳边上,那身影略显臃肿,姿态却依旧有着平素曼妙。
宇文离眸子急缩,像是被雷击中一样,声音也已颤抖起来:芸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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