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瑜忍不住别开脸,他走到云子宵身边,说:
我们走吧。
云子宵不言,他会有看了一眼重瑜,眼神清冷。
她这个样子,活不了多久的。
重瑜解释道,
哀莫大过心死。
说到这里,重瑜也有些郁郁寡欢。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人世间容不下所谓的混血了。
人伦人伦,这两个字虽然是枷锁,但是也从某些方面,也是一种保护。
云子宵看重瑜似乎不太高兴,他沉吟片刻,下了一个结论:
她不诚。
重瑜:
在某一刻,重瑜有点想把这位高岭之花的头给掀开,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
这边重瑜想走,云子宵不愿意走,两厢僵持着,一时之间没人注意蜘蛛精那边究竟如何。
蜘蛛精倒伏在地上,她微微喘着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内心太过于悲痛,她感受到了从身体内部传导过来的疼痛。
那种疼痛尖锐异常,仿若有生命蛰伏在身体内部的东西,要从她的身体内部破土而出。
体内的剧痛如同一把把刀在蜘蛛精体内割来割去,蜘蛛精闭上眼睛,她甚至幻听刀自己体内血肉破裂的声音
和她当初从人的身躯上撕下来人肉时,血肉分离时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如果换成另一个人的话,怕不是现在早就在地上痛苦的嚎叫和打滚了,但是蜘蛛精并没有。
她很痛,然而她没有力气去挣扎了。
相反的,蜘蛛精希望越痛越好,因为这是一种赎罪,她想,当初,她活生生吃掉自己的丈夫的时候,他应该也很痛吧。
体内的剧痛似乎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蜘蛛精的意识逐渐模糊。
而在生命的尽头,蜘蛛精快要死掉的时候,她体内的剧痛,竟然逐渐化为一种奇怪的幸福感。
蜘蛛精无法形容那种感觉。
她只知道,自己体内的剧痛消失了,转而她从内心深处感到了一种喜悦。
那种喜悦太甜蜜了,甜蜜得如同把她放入花蜜之中,甜蜜而又幸福。
蜘蛛精的嘴角渐渐向上勾起,她的瞳孔涣散,却在死亡的那一刻,见到了她梦想中的场景
她重新化为了人身,抱着一个孩子,跨过了自家茅草屋的门槛。
而跨过门槛之后,蜘蛛精疑惑地发现,自己如释重负,似乎丢掉了什么让她痛苦的东西。
阿朱啊,快看,我给你和小宝都买了新衣服。
一个清瘦的男子从屋内走出,他连带笑意,手上捧着两件新衣服。
蜘蛛精愣了一下,她看向男人,眼中突然流下泪来。
怎么了?
清瘦男人见蜘蛛精哭了,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小跑着过来,哄道,
是不是小宝又闹你了?
蜘蛛精垂下眼眸,她复又抬起头来,对着男人微微一笑: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现在真的是太好了。
男人松了一口气,他从蜘蛛精手里接下孩子,然后对着蜘蛛精,表情温柔:
那既然如此,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好不好?
蜘蛛精毫不犹豫,她点了点头:
好。
就这样吧,就这样挺好。
蜘蛛精想。
或许,外面的世界,才是假的呢。
在蜘蛛精彻底断气之后,下一秒,重瑜和云子宵同时扭头,看向了蜘蛛精的身体。
准确说来,两人看向了蜘蛛精的尸体。
云子宵修为高深,他用自己的修为察觉到了蜘蛛精已经死亡。
而重瑜
傀儡的身体是毕竟是树木做的,这代表着重瑜对于植物的亲和度很高。
在蜘蛛精死亡之后,重瑜敏锐地察觉到,距离他的不远处,有一种极其富有生命力的东西,正在缓缓苏醒。
噼啵
一声小小的,清脆的声音响起。
死去的蜘蛛精尸体忽然动了一下,她的背部往上拱了起来。
这番奇怪的动作,自然引起了重瑜和云子宵的警觉,两人几乎几乎是同一时间抽出剑来,警惕地看向蜘蛛精的尸体。
蜘蛛精尸体在两人的注视下,越发拱起后背,她的后背有什么东西一跳一跳的,想要从皮囊里面出来。
呲啦
皮肉撕裂的声音传来,蜘蛛精后背被拱出一个小口子,露出里面的血肉,紧接着,一根绿色的藤蔓从当中破土而出。
刹那间,整个花海里面的花苞同时绽放,所有花朵都朝向了花海之中站着的两人。
那道绿色的藤蔓生长得极快。
从蜘蛛精身体里面生长出来之后,三道细小的藤蔓便绞缠在一起,飞快地变粗变长,最后形成一棵巨树,巨树上开满了白色的花朵。
和藤蔓生机勃勃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蜘蛛精的尸体迅速被消耗,一眨眼间,便成了一捧灰,消失不见。
那棵树上的藤蔓鼓动了几下,一张人脸浮现出来,张口问道:
为什么要打破她的美梦呢?
云子宵皱了一下眉,他直接一剑挥了过去,剑气先将藤蔓冻结,随后剑意将其绞了一个粉碎。
然而,这么做的后果却是将花海之中的花粉扬起,雾蒙蒙一片。
两人脚下的花朵,开始扭动起来,发出唧唧的叫声,有细小的根须朝着两人涌来,下一秒又被云子宵的剑气扫得荡然无存。
我给你们编织美梦,不好吗?
远处的藤蔓又合拢起来,再次形成一棵树之后,树干上浮现出人脸,继续哀怨地问道,
来这里的人,生活大多不幸,我给你们最好的美梦了。
按照平常情况,想必那棵树是在等人反驳他,小说情节也大致如此,主角会用嘴炮让它痛哭流涕,最后被主角一击击杀。
重瑜深知自己不是主角命,他也管不上那个唧唧歪歪的藤蔓精。
在藤蔓精哀怨声音中,重瑜一把抓住云子宵,说道:
别打了,走吧。
云子宵纹丝不动,他用剑气将两人周围蠢蠢欲动的镜中花扫荡干净之后,缓缓地扭过头,用一双银灰色的眼瞳,古井无波地与重瑜对视。
他的一切都很静,连呼吸都很静,花海的嘈杂在云子宵身边掀不起半点涟漪,他仿若就是一个来自亘古雪山的冰块,连身边的空气都被冻住了。
于是,重瑜看着云子宵,云子宵看着重瑜。
重瑜:
花海中的蓝色花粉渐渐地扬起,在周围形成一层莹莹的亮光。
两人彼此注视,仿若能够地久天长。
重瑜抽了抽嘴角,他想到了一个最不好的后果,于是他凑近了些许,眯着眼睛,问道:
你不会过敏了吧?
纹丝不动的云子宵看着面前突然放大的重瑜的脸,他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面上浮上一层红晕,反驳道:
我没有。
此话一出,云子宵僵立在原地片刻,然后他小小的打了一个嗝。
这一个嗝打出来之后,过了几秒,云子宵又打了一个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