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风本以为孙三娘要拒绝,这下当真是大喜过望:好,明天这会儿我在这等你,说定了啊!
杜长风生怕孙三娘反悔,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头就跑,不提防绊了一跤,好在这回他总算反应及时,没有跌个狗吃屎。不许反悔!他摇摇晃晃地补上一句,一溜烟又跑了。
孙三娘又惊又乐地看着,不禁摇了摇头:现在不是熊瞎子了,成了个熊呆子!
另一边,陈廉急匆匆地赶到南衙后,将赵盼儿的话和补血饮一并带到,汇报了半天,他才发现顾千帆眼下的一片阴影。头儿你怎么了?眼圈这么黑,昨晚上没睡好?可不能让盼儿姐看见你这样子,不然她肯定会心痛死的。
顾千帆去拿瓷瓶的手微微一顿,尔后淡淡地道:就放在那儿吧。她需要多少钱?
陈廉并未发现顾千帆的异常,挠了挠头说:嘿嘿,没说,你自己看着办,盼儿姐也不好意思直接说要多少吧?不过望月楼的一半,怎么也得一千五百贯吧。
顾千帆听了这个数字倒也并不意外,只是点点头:我现在手中只有两百贯现钱,你拿我的印信去后面库房提出来交给她,其余的,我自会安排。
好,那我去啦!陈廉脚比脑子快,走开几步又回身道,对了,盼儿姐虽然没好意思说,但我还是替她问一声,你什么时候才稍微空闲一点,见见她抚慰下相思情啊?总不能让人家一个小娘子,啊不,大娘子,自个儿操心成婚的事。
顾千帆的身体几不可见的微颤了一下,最终压下了心中的暗潮汹涌,淡淡地:她最近只怕心思都在酒楼上,一时半会儿没空顾别的事。
陈廉不疑有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有道理。盼儿姐天生就是个干事业的人,没准等你们成亲以后,她比你还忙。
顾千帆的手又微颤了一下,幸在此时,孔午走进屋内禀告道:使尊,宫中官家传召。
顾千帆眸光一紧,立刻起身,当他的目光掠过那只瓷瓶时,他的脸上流露出了痛苦与眷恋,他将瓷瓶仔细地揣入怀中,随后快步出门。
形状变化莫测的烟雾从宫殿中的香炉中冉冉升起,雷敬和顾千帆双双立于殿中,一齐听着皇帝的旨意。
偌大的宫殿中,皇帝的声音都带了回响:北使来京,以中山郡王耶律宗政为正使。当今北主无子,兄弟也都早亡,宗政虽只是皇侄,也是离帝位血缘最近之人。据说此人颇有城府。是以朕欲以雷卿暂为勾当国信所,接伴北使,顾卿辅之。此人文武双全,与顾卿应该相得。接伴之时,务必不要露了痕迹,只要不涉机密,他想去哪,便由他去哪,重要的,只是观察他的品性爱好。
听旨时全程面色凝重的顾千帆适时躬身道:臣定不辱官家所命。
旨意已经下达,皇帝便命雷敬同顾千帆一齐退了下去。
步出宫殿后,雷敬看出顾千帆一脸阴沉,便问:怎么了?瞧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这回可不是某家推荐的你啊。是宫中圣人听说你救萧相立了大功,又记起你上回江南案里替她清查谶言的功绩,这才把这份大大的优差给了你。你可得心里有数。
而顾千帆只是语气平淡地答:下官没有不高兴,倒是因为此事可以让下官暂离纷扰而心中甚安。
雷敬明知顾千帆有心事,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哦,小顾最近难道有什么不想见的人吗?
顾千帆身形一顿:没有。下官还有事在身,明日再来省中会同都知公干。说完,他逃也似的抽身离去。
看着顾千帆离去的背影,雷敬眼中精光一闪,他一招手,一旁的小内侍走上前来。
雷敬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上报你家主人,就说幸不辱命。
小半个时辰之后,陈廉已经将一箱箱现钱搬进了桂花巷小院,然而这两百贯对于赵盼儿她们而言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头儿手上一时没这么多现钱,他说后面的他自会安排。陈廉想到了什么,转头对赵盼儿补充道,你就别担心啦,头儿这些天得陪着北使,事关国家,行动当然不自由,等他一有空,肯定来瞧你!
好,谢谢你。赵盼儿给陈廉递上一只手帕让他擦汗。她得知顾千帆出门公干,又是几天不能见面,心中未免有些失落,面上却丝毫不显。
跟我还客气什么。陈廉大剌剌的一挥手,眼珠一转,招娣呢?我给她带了个磨喝乐。
赵盼儿看出了陈廉的小心思,抿着嘴道:她去郑家铺子打灯油了,你上那找她吧。
陈廉感激地朝赵盼儿笑了笑,一溜烟跑远了。
孙三娘拍着胸口道:刚才可真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顾千帆只肯给两百贯呢。
赵盼儿却满心满眼都写着信任:怎么可能?他早知道我们这几个月赚来的只三百来贯,里头还有三成是引章的呢。要不是他说要开酒楼就索性弄个大点的,钱这块不用担心。我哪敢去看望月楼啊。
孙三娘看着赵盼儿一脸幸福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啧啧,瞧你那样儿,差点没在脸上写上几个字我官人真能耐。可他这后面自有安排到底是什么时候啊?没个准信,总让人提心吊胆的。
赵盼儿相信顾千帆心里一定是有数的,便自信地说道:左右就是这两天吧。反正望月楼老板也在改契书呢,肯定来得及的。
孙三娘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可别怪我总盯着钱啊,我不是不相信你家顾千帆,只是乖乖,一千两百贯钱,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啊!以前我还在那发梦呢,说子方以后出息了,要是拿五百贯来孝敬我,我也就死而无憾了,谁想到离开杭州还没半年,咱们就要买上千贯的酒楼了呢!
赵盼儿闻言笑道:那要是咱们以后的酒楼值万贯,你还不乐得成仙啦?
孙三娘一听万贯,差点连气都喘不匀了,要是真能赚那么多钱,那可真是不枉此生了。
刚才匆匆离开的陈廉还没等跑出桂花巷小院那条巷口,就被一路打探葛招娣的消息找到这里的葛母拦了下来。
葛母见陈廉穿得像个当官的,颇为讨好地问:小官人,这是桂花巷吗?
陈廉当初只在码头见过她一面,此时也并没认出她就是葛招娣的母亲,只点头答了个对,随后就急匆匆地继续奔去找葛招娣了,然而没跑多远,他就看到了葛招娣的身影。
葛母正在一家半开大门的院子前探头张望着,忽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招娣,她回着望去,果见葛招娣就站在不远处跟刚才的小官人说话。
陈廉把揣了一路的泥瓷娃娃塞给葛招娣:刚才我去茶坊找你你不在,到小院找你,你还不在。上次你说喜欢会动的磨喝乐,我就买了一个,看看,喜欢不?
正在此时,葛母赶来,一把抓住葛招娣的手腕,一边拍打一边骂:终于被我找着啦!贱蹄子,死丫头,叫你还敢骗我,叫你还敢到处躲!
陈廉忙护住葛招娣:住手!不许打人!
小官人,老婆子教训女儿,不关你的事啊,刚才多谢你指路。葛母非但不停手,还雪上加霜地说,你以为你能跑去天边啊?我随便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你在哪块地方浪了!
葛招娣顿时气怒交加,边躲边对陈廉大喊:是你跟她告的密?
陈廉愣了愣,委屈地说:不是我!
葛母边打边道:就是他这么告诉我的,怎么的!你今天非跟我回去不可,别想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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