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倒在地的男人抹着鼻血,往地上吐了一口,说:要她命!
另外两个男人一拥而上。
男人有一种地痞流氓逞凶斗狠的劲儿。
陆雅的动作明显像是练过的。
但是,即便如此,以一对三也不容易。
时沛有点被吓到,虽然想说话、想行动,但是她发现自己腿软,嗓子也像是被卡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刚才那个女顾客上前,扶住她,说:报警!快报警!
旁边的客人已经打电话报警了。
周围有几个顾客看不下去,起先是过来拉架,拉了两下竟然也打了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时沛的眼泪一股一股涌出。她甚至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过了一会儿,酒吧似乎冲进来几个人,场面得到控制。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才响起警笛的声音。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时沛觉得自己很没用。从陆雅出手开始,她整个人就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坐在了警察局,时沛都还没有回过神。
等她终于注意到面前等了取证的警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一直哭,一直说着:我要见陆雅姐姐......
最后,警察也没从她嘴里问出半句话。
等时沛被允许离开警局的时候,之前的女顾客还在门口等着她,看见她出来,连忙来安慰她。
时沛只会说:陆雅在哪里?我想见她。
你老板没事儿,打架真狠。另一个女生说,语气里还有种兴奋的感觉在,但是被另一个人用眼神阻止了。
一个女孩子说:但是陆雅暂时不能走,你住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我想在这里等她。
那你饿不饿啊,我买点吃的去?
又在警局等了会儿,一些面熟的人,比如上官,卢雨薰都来了。
卢雨薰对时沛的一问三不知还一直哭的状态感到很恼火。
客人之间倒是相互认识。
一个女生问上官:你们怎么来了?
刚好在附近,看到新闻,就来看看。
新闻?
在场的人几乎同时低头看手机。时沛也颤抖着掏出手机,还不小心把手机掉到了地上。
卢雨薰看不下去了,帮她把手机捡起来,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说:喏,我找到了,成城市北城区一酒吧发生恶性斗殴事件,就这。
时沛看了看,发现报道没什么具体的内容,只有一张酒吧内部的照片,玻璃瓶子碎了一地。
不过,来过Cohol的客人还是能认出来的。
时沛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陆雅会怎么样?
酒吧会怎么样?
她忍不住开始哭,说: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呀......
之前的女顾客马上抱住她,说:你有什么错啊,不都是那几个恶心男人的错吗。
卢雨薰瞪了她一眼,说:你哭有什么用啊,烦不烦啊,安静会儿吧。
卢雨薰的铁面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了的,几个不太熟的顾客看她的眼神都不太满意。
时沛想止住眼泪,但是如果强迫自己安静,总感觉身体里的不安、内疚、恐惧要爆炸。她也知道哭没什么用,只是想到未来有可能发生的连锁反应,她就害怕,眼泪就停不下来。
过了一会儿,警局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人。
女孩子们都抬头看着他。
男人穿着牛仔裤,白T恤,样貌绝对算得上英俊,急匆匆的,满脸是担心。见到警察,他赶紧上前,说:同志你好,我是这个人的家属,陆雅,我是她的家属。
你是她的什么人?
......我是她的前......我是她的丈夫。
你跟我来这边一下。
所有人一起看着那个男人一脸担心地跟着警官离开。但是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注意到她们。
那就是陆雅前夫啊?
小鲜肉,确实还是可以的。
熟客几乎都知道陆雅最近离婚的事情,聊了两句,就转移话题了。
只有时沛,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人影消失,还是看着。终于忘记了哭泣。
在内疚和恐惧之外,又有一种失落感席卷全身。
别人都能做些什么。她呢?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别人来这里,还能报上丈夫这样的身份。她呢?
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做不了。
时沛的夜晚远没有结束。
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中年女人急匆匆地进入警局,女人看见时沛,说:怎么回事儿啊你?你干什么了?怎么卷入斗殴事件了?
你妈妈啊?一个女孩问。
时沛小声说:我辅导员。
中年男人是学校学生处的处长。
两个人都严肃地看着时沛。
一个警察来问他们:你们是?
我们是时沛学校的老师,接到你们的电话就急匆匆赶来了。
警察笑一笑,说:哦,已经没事儿了,就是来当了证人,老师们别紧张,回去可以安抚一下学生情绪。
处长拉着民警的手连连道谢。
田老师面色不善地扫视了一下时沛身边围着的女孩子们,对时沛说:走了,待在警察局很光彩吗?
田老师看着这些打扮各异的女孩子,眼睛里是有鄙视的。
本来,她就是看着时沛的短裤短了一些,都能把她叫到办公室教育的那种人。更何况看到这一群比时沛时尚多了的女孩子呢。
卢雨薰哪能忍这个。
她回瞪了辅导员一眼,说,现在当个老师都这么嚣张吗?
田老师早就想教育她了,刚好有了机会,连环炮一样:你是哪儿来的野丫头?多大了?化这么浓的妆,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卢雨薰翻了个白眼,说:你姑奶奶我工作很多年了,老板都管不了我,轮不到你这种人......
时沛连忙站起来,挡在卢雨薰和辅导员中间。
我们走吧,老师。时沛小声说。
就这么跟她走......卢雨薰话说了一半,一向事不关己的上官难得拉了她一把。
卢雨薰乖乖闭嘴。
田老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和处长带着时沛离开。
出门前,时沛和女孩子们说了声谢谢,然后看向刚才陆雅的丈夫身影消失的走廊。
走廊依旧空荡荡的。
她觉得鼻子一酸。
田老师和处长已经走到了停在门口的轿车旁边。
时沛不敢耽搁,赶紧跟上。每离警局远一步,她就觉得内在有什么东西被撕扯,连皮肤都觉得疼痛。
等她坐在车里,车缓缓开动,眼泪就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模糊了视线,模糊了车窗外的一切。
时沛身心俱疲,但是整个人又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回到学校,处长和田老师直接把她带到了教师办公室,对她进行了问询。
时沛捡了一些无关痛痒的点说。然后,处长和田老师继续对她进行批评教育。
时沛听得身上一阵一阵的冷,被老师们带着思维,一会儿担心被记过怎么办,一会儿担心毕不了业怎么办,一会儿担心影响了学校声誉遗臭万年怎么办。
但是,与她内在的焦急、苦楚比起来,这些思绪都不算什么。
她想和陆雅说话,想见见她,想知道她平安无事。她一刻都坐不住了,一向属于乖学生的她真相夺门而出,想跑回警局,在那里等陆雅出来。
但是,乖学生的本能还是让她乖乖坐着,连手机都不敢拿出来。
难受到极致,时沛就哭,老师们以为她是认识到自己错误才哭的,说:哭也没用,这么大人了,不知道自己行为的后果吗?为什么去酒吧打工,追求刺激?我看你是不知廉耻!
时沛继续哭。
她想路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