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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落禛静默半晌,颔首道:“孤知道了,样式不错,不必改了。”
叶绎瞥了他一眼,添道:“恕下官多嘴一句,建在山上也挺好的,免去了驱赶百姓、拆除房屋的麻烦。”
陈落禛笑了笑,示意他一同上前。祈星坛的底部已经起好,民工们正在往上堆砌大理石。
陈落禛伸手摸了摸光滑的纹理,问道:“这大理石非凡品,可与苍梧宫前阶梯用石相媲美。叶大人,孤记得京城中并无此等石矿,这是哪儿运来的?”叶绎夸赞道:“殿下好眼光!清净散人说若要诚心,须得用未经切割的大理石料建造。放眼天下,只有岭北郡下属的灵石县有此矿藏。”
陈落禛看了看天色,暗自估计片刻,诧异道:“自岭北郡出发,须五日才能到达。这石料巨大,如何运得?”
叶绎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此事突然,所以现下用的是去岁检修皇宫时剩下的,只消两日,其余所需石料便会运到。至于运送,岭北郡向来严寒,只需待渌江江面结冰,便可运输石料至京。”
他没有说的是,石料沉重,冰面易碎,运输期间不知会有多少人要为此付诸生命。
陈落禛突然没了观赏的念头,问叶绎讨要了一份图纸,坐在一旁细细研究着。还不待他看明白构造,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吵嚷声。他叹了口气,皱眉起身前去查看。
沙尘遍布的冷硬土地上直楞楞地趴着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他肩上单薄的布料被麻绳磨破,露出两条深可见骨的血痕。
他正要说些什麽,却被叶绎抢了先,“快拉下去处理了,莫污了殿下的眼。”陈落禛叮嘱道:“好好安葬,再通知他家人,按规矩给安置费。”叶绎哭笑不得,无奈道:“殿下,人太多了,安抚不完的。”
陈落禛愣住,短暂思索一瞬后果断道:“那就一个个来,民工服役前皆登记在册,按那个来。”叶绎叹了口气,“殿下,也不是下官故意给您使绊子,实在是没钱。朝中拨下的钱款,几乎全花在了建造用料、俸禄和民工们的口粮上。”紧接着,他像是生怕陈落禛不相信,仔仔细细地把各类款项摊开讲明白。
陈落禛眯了眯眼,“你这账倒是记得清楚。这样吧,你先去给安置费,差多少孤去问户部要。”叶绎的眼眸倏地散发着精光,态度愈发恭敬,唯恐放跑了这尊财神爷。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殿下,还有备用的金丝楠木......”
陈落禛揉揉眉心,有些头疼,“还缺什麽,拟份单子来,孤一并去要。”叶绎一喜,笑着道了谢后匆匆跑去拟单子。
陈落禛走到一旁刚想坐下时,却见内侍慌忙跑来,“怎麽了?”内侍喘着气,“殿下,不好了,三殿下和宁乐郡主吵起来了。陛下龙颜大怒,说要罚他!”
陈落禛长叹一气,同叶绎简单交代几句后上马,匆匆向宫内跑去。
苍梧宫内燃着地龙,融融暖意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杨之方接过他褪下的大氅,低声提醒道:“陛下此时正在气头上,您小心。”陈落禛匆匆点头,站在珠帘外行礼道:“父皇日安,儿臣有事要奏。”
珠帘的另一侧传来虚浮的声音,“进来。”陈落禛从善如流,掀开珠帘后便看见跪在地上的陈听宋,假意讶然道:“阿隽怎麽在此?莫跪了,你身子不好,小心寒气入体。”
陈望熙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自己问问他干了什麽好事!”
自那日下令让他修建祈星坛后,陈落禛已有数日未见他这位父皇,现在一看,他眼周青黑,颧骨内陷。
他按捺住心下的疑问,柔声问道:“阿隽,怎麽了?”
陈听宋低垂着眼眸,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一声不吭。他又问了几遍,依旧毫无回应。
陈落禛皱眉,干脆将他抱起来,入目便是他面颊上的巴掌印。陈听宋生得白嫩,又一直养尊处优,那个巴掌印也就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一股无名火骤然升起,他冷声问道:“阿隽,这是谁打的?”陈听宋偏了偏头,像是赌气一般不作答。陈落禛掏出帕子,轻柔地拭去他眼尾缀着的泪珠,说出的话却不是那麽客气,“父皇,阿隽脸上这巴掌是谁打的?”
陈望熙似是心虚,回避着他的目光,“他为了区区一个玉坠,朝诺敏撒脾气。”话音刚落,陈听宋像是被突然点燃的爆竹,带着哭腔反驳道:“那玉坠是我母妃给我的!被她摔碎了......”
陈望熙沉默下来,半晌后讷讷开口,“你......你怎麽不早点和我说呢?”陈听宋转头看他,红着眼眶哭道:“我不过轻轻推了她一下,她根本就毫发未伤。父皇你问都不问,还直接打我......我怎麽解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