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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屏走后,亲兵匆匆进来,禀告道:“将军,敌人夜袭!”
陆盛像是早就预料到此事一般淡定地点点头,修书一封,交与亲兵,吩咐道:“林将军和大皇子快到了,你去接接他们,顺便把这信带上,亲手交给林将军。”亲兵带着信走了出去。
陆盛提起座旁搁置的长枪,出府上马,匆匆向城楼赶去。
城中百姓早在几天前便被他组织着迁往平沙郡躲避,此时街上空蕩蕩的,只不时传来伤兵们低弱的呻吟声。他用力地闭了闭眼,一鞭抽下,马儿加快了速度。
马儿刚在城门附近停下,一只腐烂羊尸便从天而降,生生砸在他身侧。一个士兵拿着火把走来,点燃了羊尸,主动禀告道:“将军,这羊尸是北戎人拿投石车扔进来的,所幸最远也砸不到住宅区,扰不了养伤的兄弟。”
腐肉聚集地多了,便极易生出瘟疫来,好毒的法子。
陆盛嫌恶地移开眼,“做得不错,将这些都焚了。现在战况如何?”士兵答道:“他们先在城墙下垒了很高的土块,爬上土块后再用鈎索上墙。不过,只要一发现鈎索,我们就把它割断了。”
鈎索好办,土块难解。一旦北戎人将土块垒至城墙的高度,那麽铁骑便会长驱直入,城中区区数百人根本无法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踏破玉门关。
他迅速走上城墙,“别光用投石车,放箭!瞄準拿着土块的人射!”话音刚落,一支支箭羽上浸满了油脂的火矢自士兵手中飞了出去,点点红光在空中流过,照彻长夜。
可再亮也是夜晚,士兵们看不清目标,火矢自然也落了空。城下草野燃尽,敌方却伤亡甚少。陆盛见状,咬咬牙,“继续!不能让那帮孙子上来!”
可会火攻的显然不只有他们,一袋袋鼓鼓囊囊的生牛皮自城下飞来,撞到粗糙的石砖后瞬间破开,大量的油脂淌出,浸润着砖面。随之而来的是攀着鈎索而来的敌军扔出的火把,它遇油即燃,火势汹涌肆虐,立时吞噬了数条鲜活的生命。
“水——取水来!”边境一贯少雨,哪里有大量的水可以调用?
士兵们哀嚎的声音不断在空中回蕩。
不能再打了。
陆盛沉痛地闭了闭眼,走到城墙边上,插上了白旗。
士兵们纷纷劝阻,“将军,不能降啊!玉门关是中原门户,一旦城破,蛮人将长驱直入。他们的手段您是知道的,届时我们身后的父老都将死于弯刀之下!”
陆盛看着城墙下退去的北戎人,沉声道:“这是暂缓,是斡旋。我将亲自前往敌军帅营,与乌尼日议和。我定不会让铁蹄践踏中原,还请诸位信我。”
死寂般的沉默在混着烟雾与血气的空中蔓延,他们都不愿接受这个命令。烈火还在肆虐,他们都没有退下城墙,但碍于军令,他们也没有继续抗敌,只是站在原地任由火焰炙烤。
这是一场他们与陆盛之间的较量,是他们对于这个命令的无声抗议。
陆盛眼眶潮湿,低喝道:“都给我回去!这是命令!”士兵们深深看他一眼,还是不情不愿地下去了。
陆盛叹了口气,缓缓走下城楼后打开城门,孤身向敌军帅营走去。漫天星河闪烁,周身草地火焰肆虐,他披着一身月辉,淡声同一位军士说道:“我乃玉门关守将陆盛,特来此与贵军元帅和谈。”
那人警惕地打量着他,和同伴耳语片刻后跑回营中。片刻后,他小跑回来,身后跟着一个眉目深邃的中年男人。
陆盛有些讶异,乌尼日居然肯出来同他面谈?他一时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也忘却了寒暄。
乌尼日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轻飘飘地瞥了眼远处残破不堪的城墙,“陆盛,你要同我们议和,但是你似乎没有能让我心动的筹码。”陆盛回过神来,开始阐述早就烂熟于心的说辞,“只要你能撤兵,我朝愿献上粮草布帛作为交换。”
乌尼日皱了皱眉,身上的兽性显露出来,用一种狩猎者的目光锁紧了陆盛,“陆将军,我敬重你,方才出来见你。但你要是再如此没有诚意,我不敢保证你能不能完整地回去。”陆盛与他交手多年,知晓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因此完全不在意他说的话。
他暗自叹了口气,擡头看着天上的星子,缓缓道:“乌尼日,曾经你是北戎名不见经传的小将,我是林将军手下副官。现在你当上了元帅,我也升任一方守将。你我对手多年,始终未分胜负,你觉得我会轻易认输吗?”
乌尼日瞳孔骤缩,“你,不好,有诈!”话音刚落,一个衣衫褴褛、面上髒污的小军士跑了过来,叽里咕噜地禀告着,乌尼日的面色越来越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