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至于这么胆小。许江同佯装皱眉,不满地怼回去,一边打开录音机,把磁带塞进去。
短暂的几秒空白后,录音机里响起了第一个声音。许江同很快就判断出了语种,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动,熟练地输入起来。
听说这次合作是你亲自和Diama谈的。
毕竟这可能是我最后的作品了。等完成后,我打算去北意的小镇上逛逛。
你要去多久?不清楚。
诶,你改主题了吗?这些元素看起来很突兀,最开始那版呢?
失败的设计应该属于垃圾桶。
录音到这儿戛然而止,不过从聊天的氛围听来,他们的关系还算不错。
磁带空转了几秒,进入下一段对话。
混了这么多年,唯一拿得出手的设计,居然是我丢在垃圾桶里的废稿,甚至完全照抄了最重要的部分。蒋济哲的嗓音比之前沙哑,但和嘶声力竭的恨相比,更多的是傲慢与轻蔑,仿佛早已接受了事实。
那又怎样呢?现在我比你有商业价值,资本和舆论都会站在我这边。
你也说了,这是废稿。就像你这条破命一样,既然都打算死了,不如让我来发挥你最后的价值。
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谈论价值。即使现在我无法揭穿你,你也同样经不起时间的打磨,马格纳斯。
第二段对话语速很快,许江同的手悬在最后一个字符上,沉浸在听到费利克父亲大名的震撼中,久久没有缓过神。
这件事真的和他们家有关,两个家庭、两代人的恩怨最终还是没有逃过时间的审判。
陶希洪见状握住他的手:你听到什么了?
许江同对着录音的文字版重新梳理思绪,把自己的判断讲给陶希洪听。
所以当年害死蒋济哲的人,和折磨你的那个变态是一家人?陶希洪不可置信地拔高声音,想起一个月前许江同进医院的事,心有余悸,老婆,这样查下去,你会有危险吗?
越是艰难,就说明越接近真相。许江同微微颔首,用力掐住自己手心的肉,他们肯定不敢明面上动手
只是,许江同停顿了一下,心事重重地抬头看陶希洪,这事必须尽快解决,不然我担心他们会伤害你。
终于有空更新了,抱歉orz
反派们很快就会下线,不会有什么狗血剧情了~
第64章 怎么不算呢?
陶希洪打开翻译软件,把对话翻成中文反复看了几遍。
从谈话的内容来看,前后两段对话存在明显的前后顺序和时间跨度。蒋济哲似乎早就对他起了疑心,才会在事发前就开始录音。
许江同听的是原声对话,结合语境能更加准确地判断他们的情绪。瞒着陶希洪调查了这么久,许江同觉得到了坦白的时候,打开特地为他准备的中文资料:这是我之前查的一些关于蒋济哲的信息。
陶希洪对着电脑逐字逐句地往下看,许江同一边解释说:蒋济哲高中毕业就来意大利留学了,一开始学的是油画专业。我看过他的作品,确实是一位非常有思想的画家。不过他在圈内的名声几乎和能力不成正比,风流韵事比比皆是。
听说接触商业设计后,他一直受困于价值的体现,无法在金钱和艺术中间找到平衡点。许江同回忆起磁带的内容,他在录音里说完成这件作品后会去北意的小镇待一段时间,或许根本没打算回来。
可是作为一个设计师,他居然允许自己背负抄袭的骂名离开人世?陶希洪听完气得直捶桌子,竟然骂出了恨铁不成钢的气势。
或许当时单凭他的能力,真的没法解决吧。马格纳斯有句话说得对,资本都是向价值倾斜的。
可谁又能想到,他去世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就像多米诺骨牌的起点,毁掉了陶希洪本该幸福的童年。
那现在我们还能翻盘吗?
当然,这份录音是很好的证据。许江同将交叠双手,托住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但我需要先和家里人商量,寻找最合适的公开机会。
书房的灯光并不刺眼,落在他微垂的脸上,显得眉间有些清冷。见他谨小慎微的样子,陶希洪心里也被揪起了一块。他一声不吭地把资料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马格纳斯设计的香水瓶照片。
和印象中晶莹剔透的玻璃制品不同,这款香水瓶呈圆柱形,用玉石制成,上面还刻着类似壁画的图案。
这个设计很特别。陶希洪不解地看向许江同。
许江同深谙雕塑史,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叫滚筒印章,最早由苏米尔人发明,是两河流域文明的象征。这款香水的主题就是文明,所以用它作为瓶身,是非常巧妙的构思。
说到后来,许江同被瓶身上的图案转移了注意力,声音突然小了下去。
他记得蒋济哲在录音里说他完全照抄了最重要的部分,说明这本该是属于他的创意,其中肯定有他想要表达的东西。
两河流域有着长达三千年的泥版书写历史,滚筒印章作为拓印的产物,图像都是反着雕刻的,因此第一眼扫过去,很难捕捉到关键信息。
许江同放大图片,眯起眼仔细观察:最下面这些花纹有点像楔形文字。
就是苏美尔人发明的文字吗?
许江同点了点头:而且这种文字已经基本被史学家破译了,如果能把印章上的内容完整拓下来,或许还有新发现。
老婆,你好厉害。陶希洪听得目瞪口呆,发自内心地感慨道,简直就像一座行走的博物馆。
这些话都是在哪儿学来的?许江同借着看表的动作避开眼神,起身关掉电脑,时间不早了。
是你亲自教给我的。陶希洪跟在他身后走出了书房,老师的世界值得我探索一辈子。
许江同低头笑了笑,走进卫生间洗漱。等他整理完回到卧室,陶希洪已经躺在床里了,两条腿没精打采地耷拉在床沿上。
许江同把灯光调暗了一点:怎么又不开心了?
我只是想起蒋济哲的事,对他有些失望。陶希洪翻了个身,揪起一个枕头抱在怀里,一头扎入其中,他死的时候我都快出生了,在那时候离开,对谁都很不负责任。
或许他尝试过对你负责,许江同想起那天和他生母的对话,看着床里别扭的小狗,还是决定说出真相,至少他给过管红珠一笔钱堕胎。
这样吗?陶希洪闻言一愣,随即小声说,那可能是我还不够幸运吧。
老婆,你知道吗,在没有遇到你的前十九年里,至少一半时间我都在埋怨自己的出生。
认识你之后,虽然每天训练完还是很累,也没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但只要看到你就很开心,觉得之前受的苦都不算什么了。
特别是知道你也会打球后,我每天都很期待能和你一起比赛。
陶希洪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想起之前种种对不起他的地方,眼里只有许江同模糊的轮廓。
小江老师,你今天真好看。
许江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安慰他的话,就被他抢先一步推到了墙角。
陶希洪轻轻一抽,熟练地解开了睡袍的活结,将手探进去,勾住了他的腰:今晚还有力气吗?
许江同把目光投向床边的餐巾纸盒:你先把眼泪擦了。
没事,哭不影响干活。陶希洪揉了揉眼睛,俯身咬住他的锁骨,用牙齿摩挲着骨头上的皮肉。
许江同低低地沉吟了一声,抬手回应他的请求。
其实听完录音后,许江同隐隐不安了许久,又说不出缘由。陶希洪的怀抱就像一剂魔法,躺在他的身下,便可以暂时忘记那些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