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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心安理得地为所有遭遇到的不公和所有内心的幽怨苦闷找到一个不会为自己辩解的罪魁祸首。
从前他只觉得塞涅尔在婚姻里承受的痛苦都是自作自受,可现在望着那双泪盈盈的蓝眼睛,他想的却是:塞涅尔会感到委屈吗?
正如迈克所言,塞涅尔并不是那样一个全然自私虚伪、利己主义到令人厌烦的人。最近这段时间里,他和塞涅尔的接触变多了,他能感觉到其实在那讨厌的“政客嘴脸”之下,他的妻子也有着万般柔情。尽管他不赞同塞涅尔的行为处事方式,但他现在或多或少也能理解,在墨菲斯这个地方,很多时候摆在面前的不是选择问题,而是生存问题。
如果塞涅尔这样美丽的Omega不想让自己成为Alpha的工具,他就只能想办法让别人成为他的工具。他的出身注定了他没法过上像普通人一样平静的生活,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人生,在他出生在艾希曼家族的那一刻就已经和权力利益捆绑在了一起。
他可以选择自己放弃一切,放弃权力、地位以及这两者带来的光鲜亮丽的生活,也可选择用自身先天的美貌和出身优势换取一种优渥又轻松的贵太太生活。不过这么一来,他就和别的Omega一样落入了弱者的境地。
当他的美貌和出身成为了一种可以被攫取的资源后,他就不能轻易让渡,否则这些天然的优势就会被立刻剥夺,在婚姻中被转化为另一方的所有物。一旦他手中没有了权力,他就更加无从掌控自己的命运了。他不能保证自己的Alpha会把他当成什么,如果他不幸遇到了一个野心勃勃的或是冷酷无情的Alpha,他也没有反抗余地。正是因为握有权力,他才能保护自己,才能最大程度保证在糟糕的境遇下依然能够救自己、甚至反击,才能不因为美貌而沦为一件上流社会的玩物。
塞涅尔只不过是选择了接受墨菲斯的生存之道。
大抵是凌深沉默的时间太久,塞涅尔松开了手中的温度,让好不容易感到一丝温热的手指回到冰凉的冷风中,又垂下了眼。眼皮和睫毛是他惯用于掩饰心情的遮挡物,他没有资格向丈夫展露自己的难过,大多数时候即便显现出来,也会被认为是惺惺作态。
在令人窒息的缄默中,他又一次接受自己被无声地推开。不过他早就习惯了。
方才他的感性突破了自持的屏障,说出那句话后,他才在寒风中冷静下来,意识到这样的表达大概只会让凌深觉得他虚伪至极。他想着要如何终结这么尴尬又沉重的氛围,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装模作样地给自己找一个目标然后离去。
他看到室内三三两两坐着几个正在交谈的老兵,于是侧身往室内走去。然而就在走过凌深身边的一瞬间,他的手腕被拉住了。
“我……”凌深望向他,眼神晦暗不明,似乎有一团朦朦胧胧的东西将散未散,里头隐约能窥探到一点点与往常不同的情绪。
塞涅尔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但没有说什么,就这么被抓着手腕,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下文。
其实凌深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说“没关系”,说他可以原谅?他不会这么做。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跨过心里的隔阂,因此也拒绝说谎。无论对着什么人,他从来都是直白坦诚的,他不屑于掩饰也不想要伪装,配合妻子的一切社交活动已经是他能做出的违背本心的最大让步了。
他也可以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他愿意试着去了解自己的妻子、接受塞涅尔的感情,让塞涅尔等等他,给他一点时间。但他无法保证一定会是一个足够好的结果,或许在更加深入的了解后他会对塞涅尔更反感,或许他一辈子都难以自洽,直到离开这个世界也还是给不了塞涅尔一点爱。他不想给塞涅尔任何没有保障的希望,然后自己亲手打碎这样一个虚构的梦。
犹豫了半天,他的心里还是想不出一句恰当的话来解释自己的这个动作。
浸淫政坛多年的塞涅尔是一个非常识趣的人,当丈夫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的时候,他会自己给丈夫找一个台阶下。可当他正欲开口时,凌深却抓紧了他的手腕。
“我们回家吧。”凌深这么对他说。
塞涅尔怔愣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盖的错愕,凌深这样的言行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他甚至有一刻欣喜到慌乱无措。但他眼底那一点点层层叠叠的薄纱很快就被风吹开了,昏暗的落寞中钻出一丝浅浅的光来,像熄灭的细蜡烛又亮了起来,尽管那烛芯看上去是那么孱弱,但只要一触到火苗,就顽强地发出橙红的信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