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上依旧没有只言片语关于京中,唯有加急催促晋南王立刻寻到长生不老药后返京。
传旨的公公挑起净白拂尘, 搭在绛紫的袖上。经年卑躬屈膝的脊梁弯下去再难抬起,带点花白的眉毛高傲撇着,泛起皱纹的笑倒是模式化地和蔼可靠。
“陛下给足了王爷时间,但要知道,这般的神药,定是越早取到越好, 再等那么一刻, 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王爷, 你说是吧?”
蔺浮庭微微笑着。他比老太监的身量高不少,看他时眼皮稍耷拉, 使一贯温和有礼的晋南王突生出一股让人后脊抖颤的冷意。
老太监心生恐惧, 下意识往后退。蔺外噌的凑过来, 习武之人的手臂稳稳撑住后背, 笑嘻嘻的,“公公的话,我兄长哪里能不明白。为陛下效命我兄长哪一次不是鞠躬尽瘁,单就这次, 公公也大可以去打听,我兄长每日派人进山好几趟,自己都带着我们府上的小姑娘进山去寻。但您也得理解是不是?我们毕竟都是凡人,也没能掐会算通天眼的本事,唯一一个有神通的,眼下还在京中,一点消息没传来。我们能怎么办?这么大个山,总不能全挖开吧……”
少年样貌青稚,莽头莽脑像是没什么弯弯绕绕肠子,说话又絮絮叨叨,声音就在耳边接连响,直将上了年纪的老太监念得脑袋嗡嗡直叫,连眼睛都快昏花。
老太监迫不得已将原本佝偻的身子压得更低,唉唉应是,“咱家晓得,咱家晓得,咱家这次来正是带了圣女推算出的地点,要告予王爷知,小蔺大人尽管放心。”
蔺外活络活络筋骨,才松了压在老头肩上的手。
“公公早说啊,害我还担心这么久。”
老太监摸出袖里帕子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连连摇头叹气,“咱家是准备说,可小蔺大人您说话也太快了。”
背过身的少年扯起一边唇角,露出尖锐虎牙,眼里堂而皇之的不屑在重新站回兄长身后时又被敛睫掩去,“年轻嘛,性子总要浮躁点。”
失去重压的老太监下意识挺挺胸脯,又恢复一贯高傲的样子,只是这一次不敢太声张,“陛下仁政爱民,知道王爷身体孱弱,若是寻到了长生不老药,王爷也能有延长寿命的机会不是。”
蔺浮庭倏地抬眼,黑沉沉的眸子半压,半晌,眼尾才轻轻向上勾起勉强的弧度,声音极淡,“多谢陛下记挂,臣自当不辱皇命。”
***
集结的号角从山坳扩散到山谷每一道纵横沟壑,攀着山体往上,接壁山如同一只喇叭,将沉闷厚重的号角声通往天际。
兵甲倏然整顿,噌的发出金属撞击独有的清脆声音。
金蛟盘亘于襟前,在挺括的黑服蜿蜒亮出利爪,像是黑云压城前的不祥预兆。黯淡的青铜护袖外就是颜色亮丽的红绳,压抑的颜色作衬,红色因此异常夺目。
男子颀长的身躯借着黑发玄服显得越发宽肩窄腰。黑云滚滚而来,天边一道闷雷,震起高束的发。蔺浮庭的下颌轮廓利落如锋刃,略显苍白的脸色在山与云之间变得更加阴郁。
山风吹起宋舟的斗篷,雪白的底绣着梅花像血滴在上面,随着鼓起的弧度来回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