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里秋雨连下了几场,一场比一场冷得透骨。院墙角白墙受不住潮爬上点苔藓,又被宫人一点点蹭去,重新变回带着萧瑟寒意的白。
连霜叶也快要掉光时,沈观已经连偶尔站一站都艰难,只能坐在轮车上由人推着走。
门槛被推平的这天刚下过一场雨,干叶枯枝噼啪掉了许多,沈观坐在院子石桌旁透气,耳边的穿凿声砰砰惹得人心烦意乱。
“主子!”玉环隔着老远便一边小跑一边叫他:“前殿送东西来了,说是陛下送来给公子的!”
禁足久久未解,如今沈观倒像成了不受宠的妃子,有了点赏赐地下伺候的人比他还要开心,盼望着自己主子重得恩宠,他们也好鸡犬升天。
沈观看着小丫头跑近,矮身蹲在自己身前,献宝似的将手中匣子放在他腿上:“公子打开看看吧,看看吧!”
一迭声催促下,沈观平静地抚上匣子缓缓拉开。
白玉无瑕,是前些日子提及过的,从河州进贡来的汉白玉雕成的手链。
手链很细,白玉被雕成几朵莲花,中间用双排血红的珊瑚珠子穿了,即使只躺在匣子里也是惹眼的惊艳。
玉环颇为夸张地赞叹出声,实际小心地瞄着沈观的神情,见还算平静,才敢从匣子里将手链拿出来替他戴上。
红珠白玉配美人,说不出的好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主子戴着真漂亮,奴婢在姐姐那儿时也经常看尚功局给命妇夫人们做首饰,已经够精致的了,可还是不如这条,连莲花中间的蕊都看得清晰……这是铃铛吗?”
沈观抬了抬腕子,这才看见底下还坠了颗小珠子,通体镂空,竟然还能留了颗小珠在里头,随着动作晃悠着,却不会发出声响。
做这链子的手艺人竟有如此能耐,别说沈观,就连见惯了好东西的玉环都惊得合不上嘴,蹲在眼前跟个猫儿似的不停拨弄那珠子。
“你喜欢?”沈观问。
玉环笑眯了眼:“这么好的东西谁不喜欢呀,主子您不也……”
话说一半,谁料沈观干脆利落地将手链脱下来放到他跟前,没有一丝犹豫:
“拿去戴着吧。”
沈观手松的突然,玉环差点没接住让它掉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拿起链子惶然抬头,见沈观的目光已经挪开,转到卸了一半的门槛那儿去了。
几个粗壮太监三下五除二卸了门槛,还不忘将摆设归位,最后恭敬地过来向沈观行礼:“大公子,活儿干完了,您没别的吩咐奴婢们就告退了。”
沈观拍了拍玉环的手:“大冷天的,赏些银子给他们喝点热茶。”
几个太监笑容深了几分,玉环只能将链子塞入匣中,应了一声站起身,到屋里去拿赏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个太监只是个干粗活儿的,宫里主子又少,鲜少能得这么大的赏,捧着鼓囊钱袋千恩万谢地走了。
沈观仍安静地坐在那儿,身后影壁被枯枝映得斑驳,看着像幅画儿。
玉环躲在廊柱后看他,莫名觉得有些难过。女孩儿家心事多变,刚才还欢天喜地的,眼下心里又一阵阵泛酸,也不知是在心疼那不被喜欢的白玉手链,还是心疼沈观。
她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就见一团白花花的东西跳上墙头,一跃入眼帘。
“主子,哪儿来的大猫!”
沈观抬头看去,见那猫三尺多长,通身雪白,皮毛光滑又蓬松。
像是习惯了被人注视,淡定地舔了舔爪垫轻盈地跳下来,丝毫不认生地走向沈观,蹲下抬头看他。
走近了才看到,这大猫浑身都白,黄澄澄的一双圆眼,唯独鼻尖两小团黑毛,像长了胡子般憨态可掬。
玉环有些怕猫,只远远地站着,还不忘提醒主子小心。那猫却聪明极了,见沈观没赶他走,自来熟地跳上人腿上,眨眼间白袍子上就多了几个墨色梅花印。
“呀!”
玉环老远看着,生气说:“踩脏了还得我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观脸上难得带了丝笑模样,对着那大猫说:
“我认得你。”
曾经他在东边小院和太妃们住时,有位姓赵的太妃养了只鸳鸯眼狮子猫,漂亮极了,经常四处闲逛着讨食,好像叫白灵。
沈观挠着猫儿的下巴,听它在怀里呼噜呼噜:“你是白灵的孩子,对吗?”
耳边玉环跟个小山雀一样叽叽喳喳,沈观只当没听到,摸着怀里猫儿柔软的白毛,觉得心里松快了许多。
青女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人猫和谐的模样,笑了笑说:“公子喜欢,不如就养着吧,咱们这儿不缺它一口饭吃,也热闹些。”
大猫被摸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沈观低头看着,说:“狸奴野物,陛下不会让养。”
青女走了进来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半晌才开口:“公子,其实长明宫戒备森严,莫说寻常奴婢不得出入,就连进来只苍蝇都恨不得登记造册。”
她看向那大猫,委婉说:“这么……庞大的一只猫,兴许陛下是知道默许的,怕公子闷着。”
意料之中,沈观听过这话后沉默下来,不再回话了。
青女叹了口气,正要再说什么,老远处一群鸟却成群飞过来落在院里树枝上,压的枯枝咔嚓断裂,掉在了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观下意识伸手护住猫,可猫受了惊,看到沈观的手移到他头上,下意识重重咬了下去。
“……嘶。”
“公子!”
沈观抽回手却晚了,虎口上长长一条血痕,先是发白,然后渐渐渗出血。
青女惊慌上前查看伤口,害怕他又被咬,扬起手想将猫吓走,可这猫发了性子,见有人胆敢威胁他偏不走了,站在沈观腿上向青女哈气。
青女气急:“这小畜生,公子也是你能咬的吗!”
沈观拿帕子压住伤口,见不流血了便松开,反倒安抚地摸了摸猫:“你喊他做什么,只是个听不懂人话,摇尾乞食的小东西罢了。”
细瘦手指抚过皮毛,上面伤口虽不流血,看着却触目惊心。
他笑说:“一个宫猫,一个笼鸟,你我皆在金玉笼里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手链和猫似乎是一个和缓的信号,沈观的禁足解在第二天。
皇帝甚至没派人来特意告知,只是早上青女回来时委婉的传达:陛下说公子若觉得屋里闷,可以与郎先生去怡景阁读书。
名存实亡的监禁一解,小院里来往宫人脸上笑模样也多了起来,似乎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
解了禁足,今后他们公子就还是陛下心肝上的宠臣。
没人问沈观是怎么想的。
日子一天一天照旧,就在一天上午长明宫收到急报,河州发了雪灾,压垮房屋无数。
这本不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就在前月河州州府贪污一案闹得太大,锦衣卫着手深查下去,最后竟有十数人是坐上囚车前来京都的。
如今偌大河州府无人主持赈灾,百里加急传到长明宫时已经不知死伤多少人。
或许是因此事而忙碌,又或皇帝有意不来见,解了禁足后沈观快有月余没见到徐梅询。
因河州雪灾,宫内气氛也变得肃穆,几个年纪小的宫人也被拘着不让乱走动。
沈观成日不见人,虽吃喝照旧,腿疾也没有恶化,可青女心里仍然藏着担忧不敢言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接连阴了好几日,一早沈观睁开眼,发觉今天是个罕见的晴日。
穿好衣裳推开门,他一时不察被风吹细雪迷了眼睛。再睁开时满眼白茫茫,昨夜竟是下了一场厚雪。
院子里的乌木树枝压着一层雪,唯一干净的枝头被几只灰扑扑的麻雀踩着,听到开门声被惊到扑棱飞走,雪花四散,浇了正在逗鸟的宫人满头。
宫人回头见是沈观,红着脸有些难为情:“公子醒了……是要用膳吗?”
沈观看着她被冻红的耳尖,问:“青女呢?”
宫人也不知,摇摇头:“姑姑只说有事要出去一趟,公子有事吩咐奴婢就行。”
沈观向她招了招手,宫人小跑着过来,被塞了个暖炉在怀里。
“替我更衣,一同出宫去公主府一趟看母亲。”
“是!”宫人只愣了一瞬,随即招来个小太监叫他去长明宫传个话,随后跟着沈观出了宫,怕他早上没用饭饿着,还包了两块酥饼。
可那两块酥饼到头来也没吃进嘴,出宫门前全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