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这时,林暮晃的脚步慢了一些,她正想问,却听他道:千葵,要进阵里了。
她下意识嗯了一声,下一秒,她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上掠过了一道宛如肥皂泡似的触感,视线也跟着模糊了一瞬。
什么东西?
她向后看去,却发现在刚才的位置立着一道透明的气墙,上面贴满了密密麻麻、颜色各异的符咒。
符纸颜色黯淡、纸面皱缩,看着就是有一定年代了。
它们一张叠着一张,直至把整张透明墙贴满,小小的符咒竟然铺出了拥挤的感觉。
她的视线向上望去,却发现这并不是单纯的墙,而更近似一只倒扣在湖心寺上方的玻璃碗。
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在水下符纸浸染不到的地方,泥鳅盘踞在一起,正形似疯狂地撞击着透明墙浮桥下的泥鳅原来只是一小部分,其余的泥鳅大军则将这只巨碗给团团包围了。
是结界。林暮晃道,它在阻止妖物入侵。
结界在外是看不见的,只有进入了以后,才能一睹真容。
即便是天空的位置,也全都是写满了咒语的符纸,明亮的光芒在其周身萦绕,映得白昼般明亮。
湖心寺金碧辉煌感的来源,恐怕就是这些东西。
这些泥鳅都是妖吗?
恐怕不是,但也不是单纯的泥鳅,是被妖气侵蚀后的魔化物。林暮晃顿了顿,应该是什么东西长期影响的结果,导致这里的动物发生了异变。
等一下她轻轻拍了下林暮晃,示意他看那些趴在结界外的泥鳅,那个,头不对劲。
这和她刚才在浮桥上看到的不一样。
林暮晃止住了脚步,凝神看去。
这黑黢黢的一团几乎要跟水体融在一起,并且它还在不断敏捷灵活地游动,更使得观察增加了不少难度。
加之,其滑溜溜的外皮实在是,有些恶心
这让人很容易让人瞥一眼就忽略过去,不愿多看。
但是,一旦停下来仔细看的话,便能瞧出来
泥鳅的头部绽开了一条裂痕,一个更细小、也更脆弱的芽从中探了出来。
这是,双头泥鳅。
这寺庙里恐怕藏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林暮晃下判断道。
一方面,它使得泥鳅发生畸变,另一方面,也吸引着它们不断靠过来,哪怕是被符咒灼烧得伤痕累累也不罢休。
能操控生命的东西,至阴至邪,却也至阳至明,是光与暗的一体两面。
起码是四阶以上,或者更高。
搞不好,这整座寺庙都是为了守护它而存在的。
四阶的器具已经是普通学生很难通过正常途径搜罗到的物品了,多半存在于拍卖会、地下商会以及一些赏金任务。
如果是师资不太好的学校,新入职的老师可能几年都不见得能分配到一个。
按理说,这样惊人的消息,他在陨日多多少少会听到一些风声,但怎么
想到这里,他回身按了一下结界的屏障
果然,出不去了。
这是个单向通行的结界。
*
大叔从水里挣扎着探出头,湿漉漉地站了起来,呆滞的两颗眼珠一左一右地外扩,仿佛一个初学者在生疏地调试人偶这一幕若要人看到,恐怕会吓得跳起来。
最不可思议的是,它半截身体没在水中,脚底却是空的,像是一根插在地里的木杆。
但如果把视线往上移动的话,便会发现,它原本干瘪的肚子,这会儿像吹气球一样地膨胀起来,被撑得近乎透明。
薄如纸的皮肤下,能看到一条条泥鳅正在里头没头没脑地乱窜,把肚子塞得满满当当。
跟丢了它用力砸向符纸墙,噼啪的电弧过后,手上顿时泛起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进不去,进不去,进不去
它不住地念叨着,仿佛感觉不到拳面的焦黑,只兀自做着徒劳的无用功。
一下,又一下。
烤肉的焦香味在空气中蔓延,正在它打算继续时
手臂被拽住了。
按住它的是一个脸上带着点漫不经心笑容的青年。他打扮得颇为古怪,大热天的却穿着黑色为底的盘扣棉服,上绣莲花样式的金色纹路,脚上蹬着一双黑金的布鞋这让他看上去更适合出现在一家古色古香的古玩店。
但若要有懂行的人来看,便会骇然发现,这青年身上穿的竟然是
寿衣!
它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又是怎么出现的,它的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嘶嘶声,咆哮道:是你,告诉我的!你说只要那么做,就能穿过去可是,现在!
话音未落,水中沉沉浮浮的影子像是受到召唤似的,倏地舞动起来,像是蛇群一般蠕动着。
然而,这场面却像是把它吓到了似的,它愣愣地看着周围比先前多了十倍有余的影子,尝试挥了挥手
顿在原地的蛇影再次旋转起来。
确实是它自己的能力。
看吧,用我的方法是没错的吧,你确实变强了。青年循循善诱道,这难道不好吗?
它虽然脑子不好使,但也知道这根本就不是青年当初许诺给它的条件:你、骗我!
我没骗你,是你太心急了,没等我来就先把桑长胜吃了。他慢慢悠悠道,不连着灵魂一起吞下去,怎么能骗过这极致尽责的看守呢?
说着,他的手搭在了结界上,随后,毫无滞涩地穿透了过去。
无视它张大嘴的震惊模样,他将另一只手举起,露出了手上拎着的物件
不,那不是物件。那是一个已经看不出人样的人。
他面部凹陷,气息奄奄,双腿被啃食得仅剩下累累白骨,俨然是垂死的状态。
我把你的老父亲带来了。他笑了起来,你还有一次补救的机会。
妖不能吃人类的灵魂。它这点常识还是有的,不信任地看着对方。
我可以将你和他的灵魂缝在一起。他的指尖转动,一根细细的缝针探出头来,这就是我的异能。
数分钟后,它感觉到脖颈处有一些异样感,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从他的身体里往外抽拉内脏。
好了。青年收回手。
它的脖子处裂开一道狭长的口子,一个一模一样的头从中伸了出来,颤颤巍巍道:小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万山县,龙子屯村口。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下,车门打开,一个扎着雪花发卡的高马尾少女跨下了车,但随即忙不迭地一个后仰,捂住了口鼻。
好多灰!
她倨傲且嫌恶地看着周遭飞扬的尘土,忍不住展开手中冰晶状华丽扇子,猛扇了两下:连夜让本小姐来这种地方出任务,卫承乐,你最好给我个理由这鬼地方,不配两台空气净化器能活?
她本生得精致秀丽,这会儿被灰土一呛,眉眼全皱在了一起,活像是个带褶的小包子,还是褶了足有十八层的富贵包子。
是是,严式集团的大小姐大驾光临,那不得铺张红毯子,再找两排穿黑西装的猛男夹道欢迎啊?
从车门另一侧出来的是一个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男性,他眯着眼,懒洋洋地挤兑着。
他的尾音拖得长,听上去像是无害温驯的模样,但仔细听却能听出话语中的讥讽之意。
严雪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卫承乐,没人觉得你鼻子下头的玩意儿是摆设,闭嘴吧。
嚯,好大的架子。卫承乐打了个哈欠,那不知道严大小姐愿意出多少钱买下我的开口权了?啊,不会真的有人想不出钱就让人闭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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