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裴老爷子震声道,我看是你不记得自己这些天都做了什么荒唐事!要不是怕你寻死觅活,我会这样?
管家也劝说道:少爷,老先生也是为了你能静心养病,怕你受刺激
我没病!
你好好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裴老爷子咬牙切齿, 又看了眼黎多阳,痛心道, 何况人家来退婚也是对你无意, 强扭的瓜不甜, 你何必呢?
胡说八道!那张还带着几分笑的脸登时就变了, 额前青筋隐现, 紧紧抓着黎多阳的手就要往楼上去。
裴老爷子劝阻不成,手一抖,摔了茶杯。
还在小声嘀咕的客人连忙噤声。
老爷子以前就算发脾气也不会摔东西,这是彻底气晕了头了。
管家带着人就要追上去:少爷
上方的青年回头,幽幽笑道:卧室的门坏了,半个小时内换上新的,你们声音小些,别妨碍我待客。又往老爷子那边瞥一眼,等会儿陈秘书会带人过来拿文件,记得收拾干净。
管家身子定住,第一时间想起少年过去解决问题的手段,哪里还敢再阻挠。
一时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再去看老爷子,对方已经颓丧地在沙发上坐下,一群人过去安慰打圆场
楼上。
短短几分钟,发生的事情远超乎预料。
黎多阳只能努力理清了一些重点,被裴时屹带到楼上书房内时,他脱口而出:你没有失忆?
不是陈述,他在问。
应该是记得的,毕竟叫得出他的名字,看他的眼神也不陌生,可那些举动,那些让人匪夷所思的话,又让他无法确定了。
书房的门被关上,室内静悄悄的。
裴时屹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直勾勾望着近在咫尺的脸,近乎贪婪的眼神。
黎多阳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你到底有没有忘
阳阳,身高优势下,裴时屹一俯身就像是将人拢在自己怀里,为什么要退婚?你不是说过,要和我最要好的么?
原来都记得清清楚楚。
黎多阳:那些传言是假的,你什么都没忘。
说出这句话时,心底悄悄松了口气。没有忘记,也就说明脑子没出过问题。
不管怎么说,没出问题就好。
那些日子,也不该被忘记。
那双眸暗了下去,似乎觉得他这话很可笑:两年半的时间,你觉得可以忘了?
黎多阳摇头,随即皱眉,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裴时屹看他不说话,似乎以为他默认了,苍白的脸微沉,可不多时,又像是要哭了,眼睫颤了几下,连忙转身走到书桌前。
黎多阳本以为他要拿什么东西,可那道身影直接在桌前坐下,桌上是铺好的宣纸和笔墨,那只修长的手微颤地拿起买笔,蘸了墨急忙写起来。
这是要做什么?
黎多阳一头雾水,愣愣地走过去看,写的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和年少时被罚一样,裴时屹在抄写经文。
他写得很快,但字非常好看,苍劲有力,下笔毫不迟疑,仿佛早已写过成千上万遍。
这个转变太过突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黎多阳只好静静看着。
在写到第二张时,那只手终于不怎么颤了。
手稳了,裴时屹慢慢把笔放下,他整个人也像是平静了下来,扭过脸,微笑着看他。
黎多阳一滞。
以前的裴时屹很少会笑,可今天这一会儿,就看到他笑了好多次。
裴时屹起身,动作自然地将黎多阳摁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双手撑着椅子两边的扶手,俯身道:忘了也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变得最要好。
黎多阳怔住,皱眉:什么忘了?你在说什么?意识到对方的状态是真的不对劲儿,要起身,肩膀却被搂住了。
黎多阳无法再动,他说:你松开。
一秒后,裴时屹松开了,却没离开,屈身蹲下去,仰头看着他说:我去A国找过你。
黎多阳原本还要起的身子绷住,不动了。
半晌后,他低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还有这个月。接着,是有些埋怨的语气,你看,你又忘了。
他那时候根本就不在A国。
裴时屹继续说:两次你都不见我,第一次说不想见。第二次就是前几天,你妈妈说你在朋友家玩,我等到晚上,他们又说你在朋友家留宿怎么能这样?才两年,就和别人那么好,把我忘了。
不是。像是被掐住脖子,胸闷难受,黎多阳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些事,他一点儿都不知道。
爸妈从没说过。
嘴巴动了动,要解释,可这些年的事情太过复杂,很多变化他自己当初都没想到。
短时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裴时屹说:还是以前说得好听。
话刚涌上喉咙,对方又轻轻抱住他的腰,先前的埋怨完全没了,小孩子一样说: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
黑睫颤了下,黎多阳抿嘴看过去。
裴时屹趴在他的腿上,苍白的颈线被一旁窗户进来的光灼着,半边都是树叶的光影。
他余光顺着那道光线看去,窗外是一棵槐树,枝叶繁茂,遮住大半阳光,可渗进来的光线依旧刺眼。
蝉声阵阵。
和年少时的那几年夏天没有区别。
从两年前开始,黎多阳就再也没有哭过,他被家人保护得很好,没有受过委屈,连责备都从来没有,按部就班地读书上课,和老师同学也都相处得很好,业余时间不是在琢磨那个小游戏,就是做一些强身健体的活动他几乎把每一分钟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书房安安静静的。
过了一段时间,裴时屹感觉有水珠砸到胳膊上,立马仰起头,惊惶捧着那张脸去擦眼泪。
仿佛忍了两年的泪全部倒了出来,黎多阳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事想问,可最后到嘴边的却是:裴时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记忆里的大少爷不爱笑,有时候盛气凌人,语气很凶,可是最好哄。
不是现在这样的。
拭泪的手微僵,接着顺着耳廓移到他背后,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这样不好吗?裴时屹垂眸凑近他,亲昵地喃喃,以前不好,现在好。
第53章
修理门的声响从廊道那边传来时, 黎多阳已经努力从那股情绪里走了出来。
窗外日光依旧,青年的影子罩在他身上,脊背被持续轻轻拍着。
他抬手,握住那只带着伤口的胳膊:这些都是踹门弄出来的?
似乎是经他这么一说, 裴时屹才想起自己的伤势, 扫了下, 顿时蹙起眉说:真脏,我去换衣服。
歪重点的功力倒是不变。
黎多阳拉住他, 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对那边指挥着人换门的管家道:有医药箱吗?
对方呆了下, 连忙点头:有!有!你稍等下!
不多时, 管家提着清理和包扎外伤的医药箱过来, 又谨慎地往里面扫了眼, 语速很快地说着该怎么包扎
没等他说完,裴时屹就直接关上了门, 把黎多阳手中的医药箱拿过来,期冀地看了他一眼, 自行坐在地毯上清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