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块藏在海底从未被发现的美玉。
人类名字的寓意太多,有时可能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
比如时寒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有种生不逢时的倒霉气质。
兽人族要么不取名,大龙二龙三龙地叫,要么就带着族内长辈最直白的期冀,就拿这次率兵攻打寒武星的那条龙来说,他叫巨富。
因为过于直白而透出一股暴发户的味道。
这么一比较,南若瑜所在的鲛人族群,已经算是鱼里的腐书网了。
南若瑜听见他念自己的名字,紧闭着眼,白色的睫毛轻颤。
少年冷冷道:我知道你醒了。
南若瑜闻言睁开眼,一双凤目闪烁着冷淡又锐利的寒光。
假如他不是这么虚弱,时寒或许还能当成一回事,毕竟他和这条鱼也不熟。可对方分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根本就是砧板上一条待宰的鱼,使眼刀子就显得倔犟中透着一点可爱。
是的,可爱。
过去时寒脸上才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贵族精英教育从小就培养人喜怒不形于色,像南若瑜这种再看我就鲨了你的表情,一定不会在时寒脸上出现。
这时他才发现对方的瞳仁是金色的。
找错鱼了?!
时寒心里咯噔一下。
「不可能,」NO.213当即道:「你以为自己长了一张大众脸么,是条鱼都像你?」
时寒:谢谢,当你夸我了。
审视的目光再度落在南若瑜脸上。少年现在一穷二白的,同时养一只雪貂和鲛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以后自己算什么,主人?
怪别扭的,感觉在奴役上辈子的自己。
饲养员?
听起来像贵族府邸帮忙看顾兽人宠物的仆人。
时寒低着头,忽然想起什么。
世上与替身长得像的,除了白月光以外,还可以是
他掐着南若瑜的脸,理直气壮地说:
叫爸爸。
他儿子。
第8章 储备粮
南若瑜半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不仅如此,头疼令他烦躁不安。
在刚才的爆炸中他丢失了一部分重要数据。
除了名字外,他全然不记得自己是谁,但不妨碍他知道时寒这是在占他便宜。
南若瑜很虚弱,但不妨碍他生气,鲛人虚弱地一偏头一口咬在时寒大腿内侧。
时寒:!!!(Дノ)ノ
他穿得本来就不厚,大腿皮肤触感清晰得仿佛那层布料不存在似的。
小侯爷差点被这条鱼吓得跳起来。
不是,听说龙鲛两族关系不错,这条鱼自尊心这么强的吗?!
嘶南若瑜歪头时拉扯到了头发,轻轻倒吸一口气,皱着眉伸手去扯。
时寒话到嘴边,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看见南若瑜素白的手腕上遍布着青紫痕迹,都是被带电的捕鱼索勒出来的。
时寒深吸几口气,平复体内横冲直撞的龙族血脉之力,大腿内侧皮肤上的酥麻感却直往心里钻。
咬你个泡泡茶壶!谁家白月光这么不讲究!
南若瑜刚醒不久,这会儿才隐约记起时寒救了自己。见他脸色阴沉,以为刚才那一口咬得太重了,结结巴巴地认错道:对、对不起
老子当了四年冤大头,现在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时寒气不打一出来。
但随后又有一种怪异感从心底滋生:他从不知道,白月光的性格竟然是这样的。
关于这位白月光,时寒也是看到那一段剧情才知道:
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沈念哀思难忍,将自己多年的秘密告诉男主订婚后他情绪日渐消沉,民众只想看他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贵族夫人,可朝堂政局波云诡谲,资本家势力割据,虎视眈眈,还想从贵族和王室手里再分一杯羹。
沈念不想就这样过一生。
可诺兰侯爵对他有恩,他把他从贫民窟里解救出来,又给了他尊贵的身份和安定的环境。沈念只得陪在侯爵身边,闲暇的时候就画年少时的白月光来缓解哀愁。
那是他的自由,也是他的信仰。
白月光是沈念少年时发生海难后遇见的。
当时他和家人正乘坐游轮横渡星球最大的一片海洋,一切是那么的风平浪静。
漫天的星辰组成了另一片海洋,小沈念独自跑到甲板上看星海。
可海上天气变幻无常,下一秒就狂风大作,几乎将甲板上的沈念吹跑。
天际闷雷滚滚,蓝色闪电在黑幕里犹如狰狞交织的伤疤,船上开始出现混乱。
沈念听见有人嘶吼:触礁了!弃船!快点!
伴随着剧烈的撞击,周围一片鬼哭狼嚎,根本没人注意到甲板上那个孩子失去了踪影。
天旋地转的冲击和海水灌入口鼻,整个肺叶好像要炸开一样,中间一大段的记忆,沈念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醒来时人在岸边,沙砾硌得脸生疼。
海面恢复了风平浪静。
海底深处仿佛闪烁着星光一样的光芒,好像将整个宇宙所有的发光体都融进了海水中。
银色长发的少年就站在海边,海浪冲刷着他光|裸的脚踝,荧蓝色的波光随着潮起潮落,少年身后背负着一柄银枪,在凄冷月色下反射着瘆人的寒光。
传说深海里有一种美丽又刚烈的生物,在海边居住的渔民经常受它们的帮助。
小沈念当时忍不住地发抖,他浑身剧痛,张了张嘴,喉咙里都是血沫。
少年微微偏头。
他眼尾微微上挑,眼睛的颜色就像天上的雷电,又像汹涌的大海,闪烁着蓝色的光芒。
半晌,小沈念才哆哆嗦嗦地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少年重新眺望大海,淡淡道:不是。
寒冷的海风吹来一股腥味,小沈念想起船上的亲人,难受得五脏六腑都绞成一团,哇地一下就吐出一口血!
又腥又苦。
等他再抬眼时,少年不见了。
荧蓝色的海面上掀起大浪,浪花的冲击落下后,一条大鱼尾缓缓地摆动了一下。
他好像游在星光里。
就是这一幕,让沈念记了十多年。
后来沈念勤工俭学,他知道了荧光海是因为海水中漂浮着无数夜光藻,自学绘画后,也开始明白,那种凌厉冷淡的上挑弧度的眼睛形状,叫作凤目。
他练习了许许多多肖像画,试图复原海边鲛人的样子,可一个海难中幸存的孩子,又能记得有多清楚呢?
直到遇到出国考察的诺兰侯爵,那一瞬间,沈念以为这就是属于他的久别重逢。
可侯爵性格和记忆中的少年截然不同:时寒出身贵族,年纪轻轻一手稳住了斯里兰的政局,论阴谋手段,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而那个月光星海一样的少年,应该是冷淡、疏离而仁慈的。
他救了溺在海里的自己。
在朝堂无止境的尔虞我诈中,沈念渐渐生出一种绝望。
他再也见不到那个海边的少年了。
这一场倾诉是重要的感情转折,让江乘舟对沈念产生巨大的怜惜之情沈念还那么年轻,被迫卷入斗争中,又失去侯爵的庇佑,在权力的倾轧下又能独活多久呢?
而时寒看到这一段时,心里唯一想的是:那一晚的雷怎么不把沈念劈了呢?
当初追自己的是沈念,害怕被移民局遣返到食不下咽的是沈念,提起结婚的也是沈念,到头来说被封建社会耽误了的还是沈念
反正时寒死透了,横竖就剩沈念这一张嘴。
从前纪老先生说他爱恨分得太清,凡事不肯得过且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