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闻景:家庭亲属同在屋檐下都会吵架或者生气,所以我认为,你没有必要总是考虑我有没有生气。
或许我只是需要独处的时间而已。
自省过度,并不是什么理智的选择。顾堂从储物盒中找出糖果,将它抛给盛闻景。
这样不好吗?盛闻景反问。
顾堂:男人都喜欢偶尔示弱的另一半。
虽然激发保护欲是种普遍存在的方法,但这并不是维持感情的前提。盛闻景顿了顿,你带我去海滩,是在那准备了什么惊喜吗?
让我猜猜看。
盛闻景觉得和顾堂讨论保护欲这种话题,着实为时过早。他和顾堂不仅有着体力的差距,还有难以用书本知识填满的人生阅历,这都是他无法眺望的东西。
顾堂简直是怕了盛闻景这张嘴,道:算我求你,猜到也不要说出来。
是吗?那么我已经能确定礼物是什么了。盛闻景用口型说了个词,当下,顾堂的眼神便飘忽起来。
盛闻景简直要为自己的聪颖机智欢呼,原来顾堂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别出心裁的人。
啊
盛闻景不由得脱口而出,原来你也只是普通的富二代而已。
以顾堂对盛闻景的了解,从盛闻景这里得到的评价,多半不是什么好词。委婉地称他作普通富二代,隐喻恐怕是以为你很特别,但好像也只是普通人类审美。
审美由部分富有天赋的创作者创造,例如时装周之类的活动,为了引领下一季度潮流服务。
可能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所不能。顾堂笑笑。
逐渐靠近大海时,空气中的湿润也变得更明显,扑面而来的咸腥味令盛闻景好奇地探头,他四处张望,却看不到更多的景致。
沿海公路的基建相较于城市,略显局促,仅仅只是充当照明。
导航中显示的目的地,明显不是商业开发完整的海滩。
手机里的时间逐渐逼近零点,每分每秒都仿佛被拉长数倍,盛闻景明显感觉到车速加快,和风化作利刃,逼得他不得不缩回车内。
此时,顾堂轻声:打开车顶挡板,看得会更清晰。
盛闻景解开安全带,顾堂适时打开车灯,让他能看得更清楚。
找到能够彻底支撑的角度,盛闻景扶着车顶凸起的棱角,试探般地露出半颗脑袋。
咻
白光带着尾烟投入海平面,转瞬即逝,快到肉眼无法彻底抓住踪影。
盛闻景正欲说什么,笼罩在他周身堪堪照明的昏暗路灯,突然被更浓烈的光芒笼罩,由于太过刺眼,甚至让盛闻景选择短暂地闭眼适应。
半人多高的金色火光,像是落地的满天星。
不,那不是满天星。
盛闻景想,那是设置在公路四周的小型烟花。
一旦顾堂的车经过,烟花装置便会立即启动点燃。
他用膝盖碰了碰顾堂的肩膀,问道:感应装置在车里吗?
烟花美丽却稍纵即逝,因此,燃放烟花时,观众会将注意力放在欣赏珍贵中,忽略后勤以及技术层面等的问题。
显然,盛闻景不属于普通观众。
他甚至没表露出半分感动,反倒好奇人工手动还是机器全自动。
车在海滩与公路交接的地方停下,零点时,盛闻景会迎来十八岁的第一场烟花表演。
顾堂打开车门,绕去后备箱拿了些什么,最终利落娴熟地顺着车头登至车顶。
三。
二。
一。
烟花离盛闻景很近,它们连成星云,延伸至海的深处。
零点钟声敲响,金色中穿插梦幻的蓝紫,照亮深邃的海,浅白柔软的沙滩,浪潮拍打的礁石,以及盛闻景的瞳孔。
生日快乐。
顾堂打开樱桃酒,将瓶口对准盛闻景说:现在,盛闻景可以放肆地喝酒,抽烟,甚至纹身,再也不需要遵守乖巧小孩的准则。
能坦诚地。
做自己。
盛闻景愣了下,然后开始费劲地踩着椅背,拒绝顾堂的帮助,凭借自己的力气,缓慢地攀爬至车顶,略整理褶皱不堪的衬衣,将袖口挽至手肘,在顾堂的注视下,伸出手索要道。
酒给我。
成年意味着更多的可能,代表自此跨入新的人生。
盛闻景半跪在顾堂身边,左手扶着顾堂,右手抓住酒瓶,趁顾堂还未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时,猛地仰头,让酒液入侵喉管,咕嘟咕嘟灌了小半瓶才停下。
樱桃酒是顾堂两个月前特地挑选好的,度数比鸡尾酒高,像盛闻景这种没喝过酒的,可以稍抿几口过瘾。
好喝吗?
顾堂问。
盛闻景用牛饮的方式,哪能尝到风味。唇齿全是酒精与果香混合的气息,胃里暖暖的,甚至还有点发烫。
他喉头滚动,冲顾堂露出今夜第一个发自心底的笑容。
盛闻景:有点苦。
辣辣的,酸是涩味。
瓶身写着艰涩难懂的外语,甚至还不是盛闻景最近在学的英文,他指挥顾堂为自己打光,观察了好一会才放弃道:以后别买这种酒了,不好喝。
顾堂哭笑不得,对盛闻景说:聪明的成年人,其实是不会打断别人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
烟花被盛闻景拆穿,小酌的樱桃酒被盛闻景瞬间干掉半瓶。
是吗?盛闻景低头,然后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晃荡着双腿,开心道:抱歉啦!
盛闻景没想过自己的十八岁起始于咸腥的海风,以及烟花燃放后,短暂停留于空气中的火药味。
顾堂为了帮他醒酒,带他沿着海岸线散步。
冰凉的海水混合着白日被照射滚烫的砂砾,温柔地覆盖盛闻景的脚背。顾堂在前引路,遇到贝壳便带盛闻景绕开,盛闻景只管低头认真踩水。
男人的掌心柔软干燥,牵起来很舒服。
顾堂。
走了会,盛闻景说:我走不动了。
但不想回去。他又道。
话音刚落,潮水像是在应和盛闻景般,立即卷起浪花,瞬间打湿他们的衣摆。
顾堂回身,笑道:那小寿星想做什么?
人与天空的距离,就像天空与星辰之间的联系,抬眼可见,却无法真正触碰。
盛闻景说:我想摘到星星。
顾堂沉吟片刻,忽然上前半步,俯身用双臂环住盛闻景的腿根,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啊!
陡然失重,惹得盛闻景小声惊呼,不得不扶住顾堂的肩膀保持重心。在酒精的催化下,他双颊变得通红,惊讶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我想不到怎样才能立即让你接近星辰。
只好接近一点是一点。
小景,伸出手就能离星辰更近。
你可以用双手去碰,别怕,我会抱紧你。
盛闻景十指泛白,明明知道顾堂在陪着他说鬼话,做幼稚的动作,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按照顾堂所说的,仰头张开十指,隔着万丈,企图抓取宇宙中最渺小,且最庞大的群体。
而鼓励他的人,正给予他最坚定的安全感,即使双脚离开地面,也能保持纹丝不动。
倏地,盛闻景低头,捧住顾堂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