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T和纽约一家花卉公司联合办了个活动,请插花师复刻馆内收藏的静物花卉画。祁尧取出盒子里精心绘制的卡片笑着解释道,就是这副,如果我没记错,你家里挂的是同一个画家的画吧。
他没记错。有段时间唐一臣对弗拉芒派的静物花卉非常着迷,那种华丽沉静又色彩艳丽的古典油画虽然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但却美得很张扬。唐一臣喜欢,难得花了大价钱拍过一副,就挂在客厅里。
在外行人眼里,那些静物花卉都大同小异,也有许多人都会在装修时都会随便买些复刻油画挂在墙上,权当装饰。可唐一臣没有只把那幅画当作装饰,他一直就是喜欢这样的东西,音乐也好绘画也罢,他就喜欢那些古典又明艳,千百年来都被人们精心照料和欣赏的美好。但这些话他从未对祁尧讲过。
作为谢礼,祁尧握住唐一臣的手,真诚地说,Louisa的事还没有好好地谢谢你,给我意见,支持我,陪伴我,深夜里接我的电话,我那时候状态很糟糕,电话里一定也很讨厌吧。谢谢你唐一臣,作为朋友,你在这件事情上帮了我太多,这份礼物并不贵重,但我猜你会喜欢的,对吗?
他平时在床上总会叫唐一臣的英文名,开玩笑时会叫他唐少爷,正经起来就叫他唐先生,几乎从未像这样郑重其事地连名带姓称呼唐一臣。
唐一臣出神地想,是因为你把我当做朋友吗?所以你会这样对待你所有的朋友吗?如果只是朋友就已经可以让你这样珍惜,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该肖想别的。可如果只是朋友就能看到你这样的温柔,那做你的爱人究竟会是怎样幸运的一件事呢?
他不愿意再想下去了,于是倾身和祁尧接吻。两个人双手交握,那捧飞跃了几千公里的美丽花束映在他们脸上,还有客厅里的那副画也在遥遥见证着他们此刻的亲密,仿佛这一刻真能不朽似的。
祁尧心情好,在床上也没有要欺负唐一臣的意思,两年多了,这好像是他们最温柔又平静的一次做爱。只是向来在床上好说话的唐一臣今夜莫名的欲求不满,有两次祁尧已经准备叫停了,他缠着祁尧非要继续。饶是祁尧今晚做得一直克制,最后结束时唐一臣也累得连手指都有些泛酸,懒懒地缩在床上,只等祁尧抱他去洗澡。
已经快到后半夜了,祁尧从浴室里走出来时唐一臣竟还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他的眼睛一直跟着祁尧,直到那个人上了床,躺在他的身边,唐一臣突然坐了起来。
卧室里没有开灯,祁尧撑起身体,两个人离得很近,可他依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觉得唐一臣好像有话要说。
沉默半晌后,唐一臣张了张嘴,最后却也只是含糊地嘟囔道:我
怎么了?祁尧皱眉,也跟着坐了起来,拇指指腹轻轻划过唐一臣还有些红肿的眼眶,不舒服吗?
那段话唐一臣准备了很久,这个场景他也在心里排练过很多次。
对不起Theo,我们不要再继续了吧,以后就做朋友,好吗?
我可能不适合再跟你继续这样的关系了,不好意思,你能理解吗?
Theo,以后我们都不要见面了,可以吗?
说哪句都可以,其实没那么困难,一句话的事,只要能结束就好了。
唐一臣思考了整整两个月,想过各种可能性,他心知肚明,自己真的不可以一边喜欢祁尧,一边假装无事发生地和他做什么狗屁炮友了。伤人伤己,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不能这样不负责任地继续下去。
可话到嘴边,唐一臣能感受到那人灼热的视线就落在自己脸上,他甚至不敢再看向祁尧的眼睛。
沉默像一团云,柔软又无孔不入地包裹着他们。
唐一臣看向自己落在床上的指尖,他知道自己再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却还想再看一次祁尧墨绿色的眼睛,宝石一样的颜色,神秘又美丽的,里面只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唐一臣微微抬起头,祁尧的脸在夜色里模糊了棱角,竟然有几分脆弱的样子,那些准备好的台词像是都作废了似的,唐一臣脱口而出道:
我饿了。
什么?祁尧愣怔了一瞬。
我饿了,这个时间我家附近只能点到肯德基的外卖,你要吃吗?
唐一臣飞快地说出了这句完全不在台本上的话,仿佛他真的只是因为这个纠结了好半天。
祁尧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伸手捏住唐一臣的鼻子,无奈地说:这么晚了还要吃热量这么高的东西,你怎么想的?
唐一臣一边往后躲,一边闷闷地说:家里没有人啊,又不是在国内,能点到肯德基就不错了!
走吧,下楼看看,你们家冰箱里总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祁尧拉着唐一臣从床上起来,有些好笑地问,唐少爷一点都不会做饭吗?
也不是唐一臣心里乱糟糟的,他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一时间脑子也不怎么转了,他被祁尧拉着下楼,一边走一边老老实实回答:但很久不做了,我就在家吃个早饭,周末家里没人我就出去吃了。
外面的冰箱里确实只有酒和水,还有一点水果,祁尧一副反客为主的样子,拉着唐一臣走进里面的厨房,又找到一个满满当当的大冰箱。
你别这么看我,唐一臣被祁尧盯得不自在,解释道,吃不完也不会扔掉的,家里食材隔两天会换新的,没吃完的他们就都带回家了。
家里厨师司机加佣人一共四个人,都已经在唐一臣家工作好几年了。唐一臣平时虽然不太在家吃饭,但偶尔真的回来吃总不可能现买,所以东西应该都是全的。只是唐一臣自己也是很讨厌浪费,早在刚搬进来时就叮嘱过他们。
祁尧随手拿起一瓶橙汁,日期确实是昨天的。他又在唐一臣的冰箱里挑挑拣拣半天,拿出来一堆东西,问他:三明治吃不吃?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围裙系好,又多打开了一排射灯,厨房彻底亮了起来。
我也就会做三明治了,但总比你半夜吃肯德基要好吧。估计冰箱里也没有你不吃的东西,就吃这个吧。
祁尧前一句还像是在跟唐一臣商量,后一句立马就现了原形。
饿是真的,毕竟唐一臣晚饭确实没吃什么。可他不是真的要在现在吃饭,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祁尧身上穿了一件唐一臣的T恤,明明两个人身高差不多,穿在唐一臣身上还有些松的衣服几乎是紧紧箍在了祁尧的身上,胳膊上的线条被勾勒得明显。
唐一臣呆呆地站在冰箱旁,手里还端着杯橙汁。
他在这栋房子里住了六年多,几乎没怎么进过厨房,没想到都快要走了,竟然还有机会随着祁尧的动作看看每个抽屉柜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祁尧也确实不像是擅长做饭的样子,动作里难得透出些许手忙脚乱,估计最多就比唐一臣好一点点。唐一臣看向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在他第三遍问自己到底要加哪种芝士的时候才终于像是大梦初醒,倏地发现此时此刻发生的事情已然和他的计划相去甚远。
都行。
唐一臣尴尬地敷衍,很难相信事情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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