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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贪财鬼,不要银子?”蒋子文抬眼,只怕谋求更多吧。
“倒是有一事相求。”李雁说,“蒋教主认识的人多,定然知道,我的仇家是谁吧。”
第43章 三足金乌
整个院子寂静无声。
连吸血藤都不敢发出咕嘟声。
蒋子文没料到, 他会主动提这事儿。
“你仇家不是红莲教吗?”眼见吸血藤吸饱了血,蒋子文把他捞出来,用茶水刷了杯子, 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李雁的脸上露出难得的讥笑:“若我仇家真是红莲教,蒋教主还能在这儿喝茶吗?”
屋檐上飞来一只小鸟,发出了唧唧的叫声,仿佛是在嘲笑两人的幼稚。
“我不知道你仇家是谁。”蒋子文喝了一口水, 水里有淡淡的腥气, 化作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不过若是有线索, 我定然会告诉你。”
“那就多谢蒋教主记挂了。”李雁双手抱拳, 作揖长鞠。
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离真相最近的一次。
他曾无数次想要调查, 总是蒙了一层雾, 好像中间有无数双手,拼命拦着他, 阻止他找到真相。
师傅的话言犹在耳, 若想保命, 就得学会闭嘴。
可我怎么能一辈子闭嘴?
李雁不甘心。
“我记得有这么一副图样。”李雁一拍脑袋, 像是才想起来这个事, 急急跑回房中,摊开桌上的纸,连墨都来不及磨, 焦干着, 画了一只鸟。
尖细的喙, 带着螺旋纹的翅膀, 一不留神, 便看成了凤凰。
唯有肚子底下,长着三条腿。
三足金乌。
代表太阳的神鸟,做出的,却是阴狠毒辣之事。
李雁的图,画的极为难看。
可这幅图,他画的极为清楚。
每当午夜梦回,他反复描摹着脑海中出现的那个纹路,不断画下来,一点点磨着修正。
那些杀手衣着上的三足金乌图纹,已经不知道被描摹了多少遍,纵然闭着眼睛,他也能分毫不差画出这个图纹。
这个印记,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髓中,再也磨灭不掉了。
此生,唯一会画的东西,居然是这个纹路。
真是莫大的讽刺。
李雁深吸一口气,将笔放下,纸已经干了,他跑出去。
他从未将这图案示人,连邓通和小金都不知道。
有些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今日,他便把这纹路拿给蒋子文看一眼。
长久以来,深埋于沙土之中的珍珠蚌,终于被撬开了一道缝,从中露出了一丝丝嫩肉,等待着泥沙不小心闯入,最后形成一颗珍珠。
珍珠蚌可以等,等珍珠的出现。
蒋子文漫不经心接过那张纸,扫了眼,便收到了自己怀中。
李雁满眼热切,眼中是盛夏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蒋……”
“师傅,我菜洗好了。”小金噔噔噔跑过来,鼻尖上还挂着一粒汗珠。
李雁斜了他一眼,每次来的都这么恰到好处,叉着腰:“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让你师傅我给你做饭?”
刚才的话题也不好继续下去了。
“你做饭哪是为了我?”小金也回怼,“谁家好人不会给老婆做饭呐。”
李雁听到他对自己的定位,心里还是挺美滋滋的。
他的徒弟对家庭地位定义还是很明确的。
他转身去了厨房,衣摆下似乎出现了一条长尾巴,随着他的脚步不断摆动。
蒋子文看着他的背影,眼睛眯了起来。
幸好小金跑了过来。
不然,蒋子文想,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三足金乌,蒋子文再熟悉不过了。
一般人不会知道,那是独属于皇家的纹路。
皇家的暗卫,身上绣的标志,正是三足金乌!
当然,这世上,绝少有人知道,皇家在暗中还养着这些人。
蒋子文闭上眼,往后靠了一下,复想起这只是庭院里的石凳,坐了回来。
见不得光的人,一旦见了光——
“你在想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蒋子文睁开眼,边上是小金放大的脸。
这小兔崽子,胆子倒是不小——“我在想,你把你师傅支开,找到我,还能有什么事?”
昨晚小金敲打了一番蒋子文,蒋教主大人有大量,一笑了之,根本不和他一个小孩计较。
今早蒋子文吩咐小金买鸡的时候,也不见他行色有异。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师傅?”
瞒着?蒋子文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还是太天真了。
我说没有,你能奈我何?
“就是觉得,蒋公子您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应该是不屑于骗我这个小孩子的。”小金眨眨眼,模样别提有多天真。
天真到可以当做武器,带着些特别的残忍。
这孩子,若能成人,日后必成大器。蒋子文想。
若能成人。
“我和你师傅——本就是我花了银子,让你师傅来给我卖命的。”蒋子文说。
“唉。”小金一听这话,重重叹了口气,异常惋惜,“我还以为,我师娘终于有了着落了。”
“你师傅——你不如上外边找二两黄金,放供桌上磕个头改口叫师娘好了。”蒋子文道。
小金摸摸鼻子,蒋公子话说的不客气,但居然无法反驳。
“我能感觉出来,我师傅,对你自然是有些不同的。”管他怎么样,先说点好话,哄蒋子文高兴再说。
“他有求于我,自然对我有所不同。”蒋子文依旧不为所动。
李雁在他面前,还能说上一两句,至于小金嘛,从见到的第一眼,就特别讨厌。
本能的讨厌。
就像宗室里那些最不受人待见的小兔崽子,逢年过节还得给他发赏赐,给点压岁钱。
小金还想说两句,终究是泄了气:“对了,我在路上的时候,遇见侯府的人,说是咱们丢在他那的人醒了,让我们赶紧连人带马把人接回去。”
不过一个晚上,邓通居然就醒了?
真是打不死,果然足够顽强。
蒋子文斜眼,这小子,拖到现在才说,看来也不怎么喜欢他那师门祖宗嘛。
“你不喜欢邓通?”
小金眨眨眼,一副纯良:“我倒是无所谓,就是觉得邓少爷,看我师傅的眼神不单纯。”
这就是上眼药了。蒋子文想,这小兔崽子,在那姓邓的面前,八成也是这么给我上眼药的。
挑拨离间,这都是我玩剩下来的。
“你师娘要是邓少爷,你在天正教也算是鸡犬升天了。”
“那不行,那岂不是乱了辈分?”小金一拍桌子,在蒋子文咄咄逼人的注视下,才慢悠悠地说,“邓家的家规那么严,定然是看不上我师傅的,我师傅嫁过去,准吃亏。”
他还知道他师傅是嫁人,定位很是清晰嘛。蒋子文想,刚才在他师傅面前,这定位可是完全不一样啊。
“不管怎样,这事儿都该和你师傅通报一声。”
小金咕哝一句:“说是肯定要说的,不过好歹吃过饭。”
蒋子文深以为然,难得和小金有了那么一丝丝的默契。
两个人相互对视,都不喜欢邓通,勉强算是达成了共识。
蒋子文坐在凳子上,看着小金忙活来忙活去,打扫完了院子,又去后门挑了水,给后院的菜地浇了一边,最后才从屋子里拿出来一本书,坐到蒋子文对面。
蒋子文懒得拆穿他,书都拿反了。
“你不去出去念书?”
小金摇摇头:“我有师傅呢,何必再去外面白花钱。”
蒋子文:你那师傅也和没有差不多。
别人家的孩子,随便怎么教都行。要是他儿子成这样,那太学师傅恐怕是不想要脑袋了。
蒋子文看着他读书,火气莫名就上来了。
他背着双手,在院子里闲逛。院子很小,不过两重,最后还有一个小院,比起上阳城府,简直可以用寒酸两个字来形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