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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找着上阳城主府要了好几天人, 却连门都没进去。
今日他拿着大将军大司马的令牌,才勉强进了门, 被人带到这水榭, 便再无人影。
邓通喝了两口茶,这茶也太涩嘴了, 决不能在这坐以待毙, 他起身, 足尖一点, 飞上了屋顶, 沿着连廊,很快就听到人声。
“李大总管这次带回来的,到底是什么人啊。”一个姑娘脆生生地道, “这么宝贝。”
李大总管他听过, 据说外放的太监, 基本就是个四品官。这位李大总管的官阶, 比他还高上一点——也难怪他只有祭出大将军大司马, 人家才放他进门。
“这才几天你就不认识啦,那不就是李雁嘛。”
“啊,李雁?”方才那个声音难以置信,“他什么时候能有这待遇?”
邓通耳朵一动,从屋顶翻到连廊上,从身后叫住那两个姑娘。
两个姑娘被吓了一跳:“你是从哪里进来的?”她俩就要叫人,邓通一抬手,直接点了睡穴,把她俩扔到了花丛里。
眼看着捧着的东西就要散落一地,邓通稳稳接着,还在想到底要往哪走,就看到同样捧着一堆食盒的队伍。
他把盒子挡在眼前,遮住脸,跟在队伍最后面,走到一座小院前,和所有人一样,捧着盒子立在走廊下面。
里面传来——
“公子还有的选吗?”李大管家说,“您已进入这场纷争,孤立无援,对您可没有任何好处呐。”
这步步为营的地方,一着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李雁自然知道,今日他在揽月楼,若不是这老太监,他就给人当场打死了。
到时候人群一哄而散,谁不能确定,哪一巴掌哪一拳把人给打死了。
李雁苦笑。
修行了这么多年,在这么些人面前,依旧什么都不是。
没有什么翻江倒海。
“什么时候?”
我什么时候卷入这场纷争?
李大管家道:“临水的戏台上。”
那日!
就是那日,他遇到了蒋子文!
原来,那日在场的,远不止蒋子文,居然还有更大的人物,躲在暗处,注视着一切。
李雁闭上眼睛,又回到了那日的戏台上。
他站起身,看向台下众人。
那么多人,面目一片模糊寂寞,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这其中,又一个,和别人不一样。
他位高权重,只是伪装成了普通人,好麻痹他的猎物。
李雁四顾,这是谁呢?
背后传来一道目光,他猛地回头,幔帐后面还有一个人。
谁呢?
李雁看不清了。
他拼命想要掀开那帷幔,却怎么也掀不开,有人跟他较着劲,拉着另一边,两人就互相往反方向拽着。
李大总管关切地看着他,摸着他的额头:“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李雁整个人都湿了,黏腻得不像话,浑身难受。
“来人,给他擦擦汗。”李大总管对外面叫道。
李雁来不及叫停。
他不习惯,也不喜欢。
有些事,他可以自己动手。
无奈此刻,他发现,自己连手都抬不起来。
邓通看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丫头进去,心急如焚,就听到里面的人继续说:“邓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呢?”
邓通闪身进门,进了内间:“李大总管。”
那两个姑娘拧着帕子,李雁满脸抗拒。
邓通就要接过帕子,被李大总管一拦:“男女有别。”
李雁差点被这句话呛死。
“李大总管……”
他还来不及争辩,李大总管便拉着邓通背过身去。
那两个丫头,大约是从厨房里刚出来的,就当他是一块肉,马上就要抬上案板的那种,用毛巾搓了一边,险些把李雁的皮揉烂了。
一会儿,丫头搬着盆出去,两人回头——
李雁眼角红红的,连李大总管看得都心痒痒,暗道这果然是个尤物。
“谁打的你?”邓通看着躺在床上的李雁,雪白的肌肤,唯有一边脸颊是红的,还有些发肿。
“自然是美人。”李雁回味着那一巴掌的味道,“能挨美人一巴掌,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
这几天在上阳城府,想必李大总管给了他最好的药。
这会儿居然还被邓通看出来了?
真是有够丢人!
李雁用调侃的语气,化解眼前这番尴尬。
邓通被他这无所谓的语气气得半死,冷笑道:“你活该!”
一看到美人,就被迷晕昏了头,挨打也是自找!
李雁嘿嘿一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邓通看了李大总管一眼,有外人在,他多少要给李雁一点面子:“看到你还能牡丹花,我就放心了。”
李雁敏锐地从他的话里察觉出了什么:“你这是要回去复命?”
邓通不搭话。大将军大司马已经催了好几次,他硬是按下了归去的时间。
“你这回去要怎么交差?”李雁有些担心他。
“不用担心,我已经知道前朝还有余孽,这就够了。”邓通说。
这消息可比蒋子文重要多了。
李雁看着一边笼着手的李大总管:“我想和我师叔祖说两句话……”
李大总管闻言,主动退了出去:“那行吧,你既然想见蒋教主,我自然会通报。”
总不能把人逼得太死了,两人要合作,总得让李雁感觉自己像个“人”。
蒋子文果然还活着!
邓通瞪了一眼李雁,等李大总管一走,立刻坐到他床边:“蒋子文和小侯爷有关?”
李雁眨眼:“你不是早猜到了?”
猜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李雁肯定又是一回事。
“你有那蒋子文的画像吗?”
李雁眨眨眼,好像邓通确实没见过蒋子文:“怎么了?”
邓通压低声:“大将军大司马怀疑,蒋子文,不是蒋子文。”
这就是他原本来的目的,如果不能把蒋子文带到大将军大司马面前,就把他的画像带回去。
本来这事儿,不该告诉李雁,可就像李大总管说的,李雁已经被卷进来,什么都不知道,只会更危险!
李雁眼珠子转了转:“王秀才是不是你杀的?”
这场邓通和蒋子文的较量,他倒是乐见其成。
蒋子文可是一天到晚想着要杀他呢,这会儿叫朝廷收拾了,免得他以后还那么嚣张。
反正身为皇帝的人,他又死不了,最多吃点苦头罢了。
邓通:“王秀才是谁?”
李雁琢磨了一会儿,估计杀了王秀才的,也不是邓通。
“东街头的王秀才,他画了蒋子文的样子。”李雁说,“前两天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个有关。不过这会儿估计,已经找不到画了。”
邓通面色一凛:“我一会儿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搜到。
李雁在心里捶胸顿足,早知道他就把画给要来了,说不定还能救那王二狗一命!
那他把这事儿上报,是不是也能混个一官半职?
不过也就想想罢了,他又没有一个亲爷爷当长老,这种好运他也接不住。
“你早说啊!”李雁说,“这事儿早结束了。”
邓通抬眼:“对啊,这事儿本该早结束了。”
李雁总觉得他看穿了些秘密,侧过脸去。
“阿嫣,广结善缘是件好事,可别在外面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邓通给了他一个忠告。
这句话李雁曾对小金说过,这会儿轮到邓通回给他了。
邓通已经很久没叫他“阿嫣”了。
如此郑重而又亲昵,李雁也不经正了神色。
邓通察觉到了蒋子文的存在,他只知道,李雁北邙山追杀蒋子文的那一段,后面的事儿一无所知。
他也不能确认,那个未知的人,怎样出现在李雁的生命中。这个人一定位高权重,随便一口唾沫,就是一座山。
他只能这样委婉地劝诫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