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鹿鸣按了副机长家的门铃,开门的是副机长的父亲,他的母亲正在厨房忙活,屋子里冒出了香喷喷的香气。
副机长的父亲看起来是个消瘦严肃的人,按照他笔直的腰杆和站姿来看,许言估摸着他可能曾经参过军。副机长的母亲慈祥和蔼,略微发福,头发梳地很整齐,只是已经花白了。
出来迎接的时候,母亲还围着围裙,手里拿着一根锅铲,她说问门口的俩人是谁,她着急锅里还炖着的肉。
飞机失事已经2年了,二老住在这里,每天期待找到飞机的消息,期待自己的儿子能够有一天回家推门就喊饿了,然后端上一碗红红的红烧肉,一家人聚在餐桌前,心满意足地吃完两碗饭。
周鹿鸣心里还奇怪,别的家属都痛不欲生,或者迫切地想要得到保险赔偿,而这两位却不急不躁,安安静静地在儿子的房子里住着,买菜烧饭,洗衣做菜,照常生活,仿佛那一切意外都不曾发生似地那样生活。
在介绍了保险调查员的身份之后,二老的脸上掠过一丝异样,副机长母亲望向父亲让他拿个主意,副机长的父亲冷冷地说:你们走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
许言和周鹿鸣都一愣,有点意外。
周鹿鸣放软了语调说,叔叔,我们尽量不打扰你们,很快完成调查。调查了之后你们才能领到保险金,请您理解我们的工作
老父亲继续板着脸,我们儿子没死,他还会回来的,请你们不要来骚扰我们了。
老母亲躲在他后面,默不作声地盯着两个小姑娘,似乎有点于心不忍,就劝着说,之前也来了一群人说要采访我们,结果报道出来的新闻说是因为我们的孩子才出事的,有很多人来找过我们,我们曾经被堵在家里不敢出门,但是也没搬家,这是因为我和老头子都相信他还会回家的,飞机失踪肯定不是他的错,我们就在家里等他
许言,两位请理解这是我们的工作,我保证调查结果不会外泄,也保证不会有新闻报道干扰到两位,一切都会合法合规地进行。
停顿了一下,见到两位老人明显还在迟疑,许言继续说,其他的人员我们都会进行调查理赔,如果唯独只有你们家没有履行正常手续,反倒会让人对你们有了其他的怀疑和想法,有时候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却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因为并不是人人都正直善良。
老母亲也跟着劝了,许小姐说得对,我们不配合反而会显得心虚,要不然就让他们进来吧?
老父亲哼了一声,终于从许言他们面前侧身空出了通道,但什么也没对许言他们说,而是自己坐下来说,你别管他们了,把肉端出来坐下来吃饭。
老母亲应声,示意许言他们进来。
许言和周鹿鸣进了卧室,发现里面一尘不染,床铺、书籍、窗帘布、地板和桌面都光亮如新,就好像里面有人一直住着似地。
他的房间我们常常打扫,就等着哪一天他回家了,能睡个好觉。老母亲的眼眶有点发热,抹了抹眼角,你们需要什么都和我说,我和老头子吃饭了,他肠胃不好,不能饿。
好,谢谢阿姨。周鹿鸣微笑着说。
等她走了之后,周鹿鸣收敛起笑意,两位老人家真可怜,他们的儿子不会回家了,却一直在等着他从今天开始,他已经被宣告死亡,他的名字也即将被抹去,户口要被注销,留着他的房间打扫他的房间又有什么意义?仅仅是心灵上的寄托
许言走到床边触碰了一下好像是刚刚晒好的散发着阳光味道的松软的棉被说,那是因为在他们心中还没有放弃希望,他们对保险赔偿无动于衷,想要的只是儿子能够平安归来,或许他们的余生都会用来等待对于老人家来讲,有精神寄托比其他的事情更重要,这是他们往后的生活支撑。
周鹿鸣瘪了瘪嘴,她根本无法理解亲人之间的这种牵绊,父母之爱对她来说太过遥远,因此也无法感同身受。
他们在听说我们是保险调查员的时候有一点异样,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抵触,因为接受了我们就等于接受了他们的儿子已经去世的事实。周鹿鸣说,这下我能理解了,许小姐,你真是令我感到意外,你的感情比我想象的要充沛丰富。
许言扫视了一圈房间,不要妄图揣测我的心理。
这个房间过分干净整齐经常被打扫,我们还能找到线索吗?周鹿鸣问。
许言说,虽然经常被打扫,但他母亲应该没有挪动过摆设,从整个房间的布置上看,他是一个极度自律、追求完美,也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虽然我很不想显得很笨,但你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周鹿鸣问。
作为副机长他很年轻,天分和智商都需要达到一定高度。他房间里的书籍分门别类,摆放整齐,他的一切物品几乎都收在抽屉里,而且也都很整齐,从往往是一个自律和追求完美的人才会这样。许言说。
周鹿鸣抬起头看见房间的阳台上摆了一个拳击沙袋,看来副机长平时还热爱健身。拿起副机长摆在床头柜上的个人照,周鹿鸣叹息说,可惜了,一个前途光明的大帅哥,就这么没了。
许言盯着床看,她觉得这张床有点不对劲,迅速扫了一眼外头,许言对周鹿鸣说,躺上去。
啊?周鹿鸣一脸奇怪,许言突然提出这种要求,如果不是了解许言为人还以为她要对自己做什么。
许言将她按倒在床上,自己则在床边观察。
这张床好像从来没有人睡过,正常的床如果有人躺着,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一点凹下去的痕迹,但是这张床完全没有这种痕迹许言思考,语速变慢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这床垫的质量很好?无论怎么睡都不会凹陷?周鹿鸣翻过身侧着托着脑袋看着许言。
不对许言按了按床垫,我研究过这种床垫,非常容易凹陷。
你为什么研究床垫?周鹿鸣抓住了亮点,很奇怪地问。
许言突然想到了什么,俯身蹲下去看床底,但在弯腰的时候脸色猛然一变,直起身让周鹿鸣下来钻床底下去。
为什么你自己不去?周鹿鸣不情不愿。
因为我是你的金主,给你发工资干活。许言义正言辞。
周鹿鸣钻入床底,她发现这床比普通的床要高,很容易就钻进去了。
仰面看看。许言蹲在外面说。
周鹿鸣翻了个身,大概是因为副机长的母亲经常打扫的缘故,床底下没有多少灰,她也少遭罪。
有什么东西?许言问。
好像是有东西,你把床单撩开一点,来点光线。周鹿鸣仔细辨认。
许言照办,刚要再问,却听见周鹿鸣在里头闷声说,许言,我想我们摊上事儿了。
什么事?
周鹿鸣拿出手机对着床底板咔嚓一声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爬出来说,床底下有个日记本和一袋白色不明结晶体。
她说得相当委婉,但其实二人都能隐隐猜到那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把日记本拿出来,我们报警。许言说。
许言抓紧时间迅速翻阅日记本,越看眉头攒得越紧。周鹿鸣在一边看着里面的只言片语,脸色也逐渐沉闷了下去。
他该不会因为这件事故意情绪失控造成飞机失踪吧?周鹿鸣见许言停下来问。
他在入职以来,不断被打压、被压迫,被摧残自尊,对方还以权威的立场告诉他如果没有他人的帮助,他就是一个废物,根本没有资格做副机长,更没有资格驾驶飞机许言合上日记本闭了闭眼说,这是职场霸凌,如果难以承受,他有可能会做出过激行为。
周鹿鸣盯着那包粉末说,如果他真的吸食过那包东西,有可能会造成幻觉失去判断力,在这种情况下还去驾驶飞机那么飞机失踪的全部的责任的确都将由他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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