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像夜风一样,悄悄钻进记忆的缝隙。童年的模样,就在这些梦里慢慢清晰。
外公家的大院子宽敞得像一片天地。院中央那棵果树高耸得彷佛能直冲天际,枝叶茂盛,像要拥抱整个夜空。旁边还有几株矮胖的梨树,番茄藤、葡萄藤、牵牛花藤交错蔓延,红的、绿的、h的、紫的,颜sE斑斓,彷佛童年绘本中不受拘束的水彩,恣意绽放。
我和姐姐总Ai趁大人不注意,调皮地爬上果树顶端,抢着摘那些被yAn光晒得又大又红的果子。风轻轻吹过,香甜的果香与藤叶气息混合,像是夏夜专属的诗句。
外公是个温和、忠厚、勤劳又善良的人,对我们疼Ai有加。记忆中,他总有办法像变魔术般,做出一串串晶亮饱满的糖葫芦。那酸酸甜甜的滋味,是我和姐姐童年里最奢侈、最满足的甜食。
我清楚记得外公做糖葫芦的样子:文火慢慢熬煮,白糖融化成金h的糖浆,咕噜咕噜冒泡。串好的山楂一颗颗整齐摆在砧板上,糖浆从勺里轻轻淋在果实表面,静置冷却,再俐落地切去多余的糖块。那是我儿时最期待的时刻,彷佛只要糖葫芦一做好,整个世界都会安静下来,等着我们大快朵颐。
童年的记忆斑驳却依旧甜美,如同夏夜里闪烁的萤光。
直到後来,外公因脑溢血过世,成为我人生中第一个离开的亲人。那座充满欢笑的院子也随着时间被拆除封闭。像是某种仪式,童年也跟着划上了句点。
自那以後,我和姐姐经常被「暂时寄放」在姨妈家。姨妈总能变出千百种美食,无论三餐还是点心,样样sE香味俱全。那段「寄住」时光,自然是我们乐此不疲的享受。
再後来,入学、升学、出外地求学,一个人慢慢学着自由,回姨妈家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十多年一晃而过,若不是突如其来的改变,我一直以为一切会如往常般持续。我幼稚地相信,只要过年回家,姨妈做的那一桌年菜仍会如期出现,而我还是那个贪嘴的孩子。
红通通的番茄炒蛋、浓郁入味的卤r0U、五彩缤纷的凉拌丝、皮蛋豆腐、sU炸花生米、几道清爽小菜……还有姨妈亲手擀的手工面,一碗碗热腾腾端上桌。大年初一,全家围坐,那就是家的味道。
无论贫穷或富贵,二十多年来,那一桌菜始终未变。全家团聚的幸福如此真实。
直到2009年春节,那年,我再也吃不到姨妈亲手做的菜。
11月过了大半,姨妈过世第七天,妈妈终於在电话那头哽咽告诉我这消息。那场手术後没多久,姨妈猝然离开。
她成了第二个离开我的亲人。
电话那头只剩下静默,原来悲痛来临时,是说不出话的。我没能见到姨妈最後一面。我去了厦城的清真寺,请伊玛目诵经,为姨妈送行。
那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之後,心里空了一角,直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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