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梁颂抬眼望了望四周:有蚊子?
没有啊。梁颂没打到本来就不存在的蚊子,继续给苏乐生扇扇子。
他把扇子放得离腺体很近,流到苏乐生鼻端的空气里,木香的味道浓得几乎形成了一种压迫感。
【别扇了。】
苏乐生心烦意乱,忍不住对梁颂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周一晚上迟点回家吧。】
迟点回家?去哪?梁颂用扇子挡住眸底的晦暗,声音听起来还是一片沉静无辜。
【蹭教室的风扇和电灯,学习。】
家里空间太小,又闷。苏乐生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迟早被梁颂的信息素弄疯。
虽然是重点中学,但南城市一中没有晚自习的规矩。校门通常会比放学时间晚一两个小时再彻底关上,为的就是照顾一些愿意留下来学习、或者在操场上练体育的同学。
于是苏乐生和梁颂放学以后没走,他们关上教室的门,把电扇调到三档。
当呼呼的风吹干身上的汗时,苏乐生忽然发现自己失算了。
凉爽的空气不仅没能让梁颂身上的信息素收敛半分,反而让它变了个调,像浸透木香的清泉。随着呼吸,在密闭的空气里挑动苏乐生心底的燥意。
苏乐生第一次体会到不敢大口喘气是什么滋味。但留下来学习是他自己提的,只能硬着头皮学下去。
他拿起用到褪色的塑料水壶镇了镇开始发烫的脸颊,翻开面前的《名著导读》和梁颂上次送给他的《红楼梦》。
除了文综,梁颂的语文名著题也很薄弱,主要还是因为那些书他基本没看过,十道名著题有八道不会做。
而这类题目刁钻就刁钻在随机性很大。不算那些外国小说,光四大名著加起来就有几百回,谁知道出卷老师会选什么故事来考你?
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喜欢这句诗的是邢岫烟?
那本《名著导读》是苏乐生二手收来的,除了第一页认真写过之外跟新的一样。梁颂在选择题后面写了个A,把书推到苏乐生面前。
苏乐生毫不留情地用红笔打了个叉,把B.妙玉的选项圈起来。
一共就十五道题,梁颂已经错七道了。
邢岫烟也喜欢,我记得的。梁颂小声辩解,拖过那本书页发黄的《红楼梦》,在第几回来着
【妙玉喜欢,邢岫烟把这件事转述给宝玉的。】
苏乐生略带急躁地在纸上写道。信息素的味道接连不断地侵略着他的感官,控制呼吸又让他有点胸闷。
啪的一声,他手里的笔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墙角的缝隙里。
苏乐生扶了扶额,刚要俯身去捡,就听见梁颂说了一声:我来。
他弯腰,被黑发扫着的后颈暴露在苏乐生眼前。
苏乐生以前从没发现,梁颂连后颈也长得这么好看,线条流畅又修长,连着宽阔的肩背,让人有种莫名安心的感觉。
而且很香。
信息素的味道随着梁颂的动作加倍散逸在空气里,小麦色的皮肤下藏着属于Alpha的腺体。苏乐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的心突然跳得很快,鬼使神差地低头,嗅了一下梁颂的后颈。
木质香气在他胸腔里懒洋洋地舒展开来,苏乐生几乎想就这么沉沦下去。
找到了。
梁颂毫无预兆地直起腰,后颈上沾着薄汗的皮肤差点撞上苏乐生的鼻尖。
笔帽卡在桌脚的缝隙里,拿出来的时候有点刮花你怎么了?梁颂抬眸看着苏乐生冒汗的鼻尖和泛红的脸颊,语气关切又自然。
空气里的信息素味道隐隐变了个调,像收紧的网一样温热地拢着苏乐生的心。他的腿有点发软,像是刚经历了一场3000米长跑。
那继续讲题吧。
梁颂变本加厉地往苏乐生身边靠了靠,体温和信息素一起烤着苏乐生的心:我觉得不能光是做题,原著有的地方我看不懂,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哪里看不懂?】
这里。梁颂把书翻开,泛黄发酥的纸页发出一阵簌簌的声响,停在第五回 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
哥哥,意淫是什么意思?
苏乐生的脸腾地红了。
他看了梁颂一眼,拿不准对方是不是故意的。一本《红楼梦》有那么多地方能提问,梁颂就偏偏问了个意淫?
【这个知识点高考不考。】苏乐生下意识回避这个问题。
可是我真的看不懂这句话。梁颂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苏乐生的,里面只能看到一片认真,如果只是为了考试而学习,那知识将变得毫无意义,这句话不是你说的吗,哥哥?
那句话的确是苏乐生说的。
但他也没想到它会毫无预兆地变成一个大坑,等着自己往里跳。
【意淫,就是】
看梁颂的样子实在不像故意捣乱。苏乐生在心里强迫自己用平常心看待这个问题,端起桌角的水杯,拧开喝了一口。
【从广义上来讲,它指的是贾宝玉对身边所有女孩都抱有一种单纯的欣赏和赞美,在精神层面上对所有美好事物的心领神会。】
那狭义呢?
苏乐生放下水杯舔了舔嘴唇,把书往前翻到贾宝玉到秦可卿卧室睡午觉那段。
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连珠帐。
【狭义上这段写的是,贾宝玉看见秦可卿屋里的摆设全都是历史上发生过】
苏乐生的笔顿了一下,斟酌着措辞。
【发生过香艳故事的文物。但是谁都知道,这不是一种实指。】
我越听越糊涂了,哥哥。
教室里的蚊虫有点多,在苏乐生锁骨下方的位置咬出一个很小的红点。梁颂看着那点红色,食指失神地在桌上画着圈。
苏乐生揉揉发昏的太阳穴。
【与其说秦可卿屋里的东西是那些香艳历史中的文物,不如说是贾宝玉透过那些东西看到了一段段故事。】
【这也是意淫的一种,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实质性的肢体接触,却,却】
苏乐生却了半天也没却出个所以然,那种靠想象维系的暧昧和感觉像游丝一样难以捉摸。
【你懂了吗?】他最后放弃了,寄希望于梁颂的理解能力。
梁颂没直接回答。他看向苏乐生的水壶:借我喝一口。
苏乐生怔了一下。
【我喝过了。】
没事。
梁颂说着,径自伸手到苏乐生那边拿过水壶,拧开盖子。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头滑落,缓解了梁颂被自己得寸进尺的撩拨挑起的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唇,看着苏乐生流畅的下颌线条和侧脸上快要熟透的绯色。
也就是说,意淫是一种精神上的移情作用,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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