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乐生忍俊不禁地看她一眼【我为什么要拦着你?】
你这小兔崽子。苏兰笑骂一声,正色道,房子的事就这么说定了啊,回头跟我做公证去。
【我真的不要。】苏乐生执着地重复【我想把它给你。】
说什么傻话,那是你妈留给你的。
【你和我妈有区别吗?】
苏桂愣住了。
苏乐生一向不是个善于表达感情的孩子,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次和苏桂说这样的话。
你苏桂的眼睛又红了。但感动归感动,她还是不能把祖屋据为己有,只能慢慢地再劝苏乐生回心转意,先不说这个了,我还有个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明天早起再说吧。】
苏乐生拿起手机看了眼,按理来说这个点苏桂早就该睡觉了,医生说心脏有问题的人最怕熬夜。
就一晚上睡迟点,没事。苏桂把空碗放进厨房,出来的时候顺手把厨房灯关上了,今天白天张阿姨说的事,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第46章 该结婚了
张阿姨?
苏乐生怔了一下。
【她说什么了?】
给你介绍对象啊。苏桂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暧昧, 一脸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懂的表情。
介绍什么?苏乐生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就是在这些事情上总不开窍。
苏桂看苏乐生是真没听出张阿姨的弦外之音,无奈地摇摇头:不然人家反反复复地跟你提张林干什么?那孩子我见过,今年二十, 是个Alpha, 人挺老实的, 长得也精神乐生?
【我在听。】
被苏桂连喊了几声, 苏乐生才发现自己走神了。
他舔了舔苦涩的嘴唇,下意识伸手到裤兜里,握住一个被体温焐热的金属。
【我现在不想考虑那些事。】
都快十八了还不想,你准备什么时候想, 八十了再想?苏桂有点着急, 屈起食指敲了两下桌面,你之前跟我一样是个Beta也就算了,可你现在是个Omega,我真的担心
【迟了, 先睡觉吧。】苏乐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我知道你想好好学习, 可以结了婚再念书也不迟嘛。毕竟是个Omega,有了标记学习生活都方便点。苏桂边叹气边苦口婆心地劝,转念一想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唉, 你不会在学校有喜欢的人了吧?
【没有!】
苏乐生动作有点大地打断苏桂,一推椅子站起来【我困了, 先去睡了。】
睡归睡,你好好想想我说的事。苏桂看着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 摇了摇头。
夜更深了。
山里的夏夜比城市凉快得多, 不用开空调都能感觉到阵阵凉意。苏乐生在阵阵扰人的虫鸣和蛙声里翻了个身, 拍死一只粘在小腿上的蚊子。
他睡不着, 满耳朵都是小姨那句你有喜欢的人了?
天知道他当时多想回答有,但是我和他没可能。
心里一阵涨涨的发酸,苏乐生就着从窗外漏进来的月光端详手上玫瑰金色的金属女表。指针上的时间永远停在下午五点一刻,那也许是十年前,它陪着苏兰一起长眠地下的时间。
苏乐生回想起出发回老家的那天清晨,自己是被手腕上冰凉的感觉弄醒的。
醒了?
梁颂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苏乐生听见自己腕上传来很轻微的咔哒一声。
他想睁开眼睛看梁颂究竟往自己手上弄了什么东西,被眼泪糊了一夜的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别急着睁开,抬头。
梁颂一只手温柔地托住苏乐生的后脑勺,把温热的毛巾盖在他脸上敷了半分多钟:好了。
眼角干涸的泪痕被化开,苏乐生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左手手腕上扣着一只玫瑰金色的女士金属手表。
是苏兰的遗物。
昨天刑警大队的警察们把它交给苏乐生的时候,其实已经大致清理过一遍了,只剩表带和表盘里有没弄干净的泥渍和锈迹。现在它却是光亮如新,苏乐生恍惚觉得它和苏兰离开那天一模一样。
表芯实在是修不好了,就这么戴吧,算是个念想你怎么了?
【没什么。】
就是又有点想哭。苏乐生按了按发热的眼眶,对着阳光端详自己腕上的手表,细细的表带扣在腕骨上,有一瞬间让他觉得像是苏兰的手握着自己【你怎么想到替我弄这个的?】
姐姐不在的这么多年,你以为我是怎么挺过来的?梁颂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丝只有苏乐生才能看懂的苦涩和悲伤,我梦不到她,想她的时候只能拿她的东西出来看看,自欺欺人地想象她还没有离开。
【有用吗?】
我能骗到自己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梁颂的眸色晦暗了一下,有意把语气扬了扬,拍拍苏乐生的肩膀,顺手拿过发圈替他把头发扎起来,起床刷牙吧,我陪你去公交站。
苏乐生乖乖坐起来,刷完牙实在忍不住打着手语问梁颂。
【你姐姐的那样东西,是什么?】
你想知道?梁颂正在盛饭,闻言动作一顿。
【嗯。】
苏乐生无意挑起梁颂的伤疤,他不过是不由自主地想多了解梁颂一点。仿佛只要这样,两人之间就又多了几分联系。
苏乐生原以为梁颂会拒绝,没想到他径自走到沙发上拉开自己的书包,从里面取出一只巴掌大的黑色小包。
小包里是一条银链子,底下坠着两个指甲盖大小的银色方片,像是很多人家会给小孩子打的生肖吊坠,只是看不清图案。
苏乐生征求意见地看了梁颂一眼。
梁颂抿了抿唇,直接把链子放进苏乐生掌心。
小时候我和姐姐一人一条,这是她的。梁颂坐到沙发扶手上,把其中一条递到苏乐生手上,他终于看清那是一个虎型的图案,她走了之后,按风俗该把她所有遗物都烧掉的,是我偷偷把她的吊坠拆下来,和我的挂到一起。
来帮着料理后事的人都说遗物没全带走,死者不会瞑目。梁颂看着苏乐生手里的吊坠,声音里多了一种他没听过的沉郁沙哑,可是他们不知道,她本来就不瞑目。
【为什么?】
苏乐生的心忽地跳了一下,下意识问。
梁颂没回答。他伸手拨弄着吊坠的链子,漆黑的眸子里涌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于是苏乐生也不忍心追问了。他把手里的吊坠翻了个面,看到背面刻着一个絮字,梁颂手上那片背面有些模糊不清,似乎刻着一个
【这是行字吗,还是衍?】
都不是。
梁颂像是蓦地回过神来,伸手拿走吊坠塞进小包:时间不早了,快去刷牙吧。
苏乐生稀里糊涂地被梁颂推进卫生间,往炸毛的牙刷上挤牙膏的时候,他看见自己腕上的手表反射着外面的天光。
梁颂真是太好了,他想。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梁颂没说过一句劝苏乐生节哀顺变之类的话,反而一直在用自揭伤疤的方式安慰他。
让被安慰的人感觉到自己和他同病相怜是最有效的,但苏乐生知道,梁颂这么做肯定很疼。
苏乐生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愿意为了自己自揭伤疤的人了。他的心像被泡在汽水里一样酸酸地冒着泡泡,眼前却再次毫无预兆地浮现出姜浩给自己描述过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