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
梁颂的话非但没让刘姨放心,反而更搞不清状况了:突然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你俩究竟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梁颂没想到在两人分道扬镳之后,关心苏乐生竟然都变成了这么困难的一件事,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你喜欢上别人啦?
阿姨。梁颂无奈地喊了她一声。
你话又说不清楚,我只能想到这些嘛。刘姨看梁颂这副三棒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样子和苏乐生刚才如出一辙,觉得年轻人谈个恋爱磨叽得很,有件事儿说了你可别怪我啊。
什么?
刚乐生来的时候,我把你之前和我说的话告诉他了。
你把哪句话告诉他了?
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的心口攥住,梁颂蓦地提高音量,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对不起。
没事儿。刘姨抚了抚胸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那一瞬间,她眼前温和的少年好像突然变成了被触到伤口的孤狼。
我就是把我上回问你喜不喜欢他,你说没可能那事儿告诉他了,还有你替他还钱的事。她观察着梁颂的表情,你想不想知道他什么反应?
不
他听完半天没动静,我觉得他肯定是心软了。
刘姨的话和梁颂来不及说完的拒绝同时响起,在小小的店铺里带起一片异样的安静。梁颂失神地摩挲着苏乐生曾经坐过的桌椅,只觉得心里一阵紧似一阵的疼。
苏乐生心软了,不用刘姨说梁颂也知道。他的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也是最舍不得责怪他的人。
这点温柔对过去的梁颂来说是甘甜的蜜糖,现在却像毒药一样危险。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苏乐生当初喜欢上的要是别人就好了,哪怕是尹嘉澍。
梁颂忽然想起尹嘉澍前些天晚上给自己发的消息。那些夹杂着怒气和占有欲的文字让他本能地妒火中烧,却又由衷地庆幸,至少苏乐生难过的时候是有人陪着的。
而且尹嘉澍不会把苏乐生拖入险境。
那天晚上他没回尹嘉澍消息,或者说不能回也没空回。他只身来到南城郊区的大排档,看见何群他们一人抱着一瓶啤酒在屋檐下聊天。
妈的!小哑巴没回来,就搞了只猫,说出去都觉得丢人!何群骂骂咧咧地说。看来黄村的日子并不好过。一段时间不见人都瘦了,更加显得形容猥琐。
没事儿哥,姓梁的凉了,小哑巴还不是任我们揉圆搓扁?
说的也是。来,干一杯。
他们放肆地笑起来,酒瓶碰撞的声音在色彩艳俗的霓虹下一阵乱响。直到面前森冷的气息已经无法忽视,何群才抬起头来吊儿郎当地笑了一下。
哟,这不是梁哥吗?
他眯起眼睛,不无嘲讽地说:听说你在组里犯了事儿。怎么样,在会所卖得还顺利吗?
我说过,别碰他。
梁颂俯下身,深邃的黑眼睛里聚集着一片晦暗的阴翳:看来你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此一时彼一时了梁哥,我不光要碰他,还要操啊!
何群下流的挑衅突然变成一声瘆人的尖叫。他身边的小弟们全都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他被梁颂掐着脖子抵到墙上,脊椎骨发出瘆人的声响。
站住!
他钳制着何群,转头看向其他人,低沉的声音里带着让人动弹不得的可怕气场:今天傍晚去过他家的,一个都别想跑。
一挑四?
郑飞坐在书房里看了眼手机,笑了:有点意思,知道他为什么要对付那些臭虫吗?
不太清楚,不过保镖想了想,我听说何群他们之前在梁颂手下的时候就不太安分,这回被打成这样,多半是因为旧怨。
他倒是有办法。知道那几个人和黄村的老赖不对付,打了人还做个顺水人情,特意把人弄到他们死对头的地界让他们又补了几刀。郑飞咔咔把玩着打火机,交代下去,让豹子带人去跟他们谈判,就说弄伤了我们公司骨干,让他们把欠的钱还上再交点赔款,不过分吧?
好的。保镖应了一声,欲言又止,那梁颂那边,您上次说想交给他的活儿
不急,再观察一段时间。
那让他继续出台吗?半个月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继续封着。郑飞给自己点了根烟。他本来是想把人给睡了,这样对方替自己做事也放心些。可越看他越发现,梁颂这家伙实在不是自己喜欢的款。
还是扔给郑绮越去啃吧,别弄出什么绯闻让何家抓住把柄就好,至少在自己抓住何家那小子养外室的确凿证据之前。
环球大厦晚上才开业,白天这一带一向是冷冷清清的,只有保洁和最低等的服务生不时从后门进出,倒倒垃圾,或者帮着把食材和成箱的货物从大货车上卸下来。
哥,哥。
后门外连接的是一道蜿蜒的小径,外国列强十九世纪遗留下来的老洋房不用遵守新时代的城市规划,七弯八拐地把道路弄得像迷宫似的。苏乐生刚想伺机溜进大厦,就听到身侧的红砖墙后传来一道陌生的苍老声音。
上个月答应给我的就没给,这个月我家真快揭不开锅了。我姑娘还等着这钱看病呢。
不是不给你,实在是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答话的是老八。他的声音懒洋洋的,从苏乐生的角度能看到他漫不经心地掸了掸手里的烟,我这儿上上下下那么多张嘴都要吃饭,再说你哪回真拿钱给你闺女看病了,我这是帮你戒赌你知不知道?
你他妈别不知好歹!那个苍老的声音急了,要不是我儿子,你几辈子才能混到现在的位置啊?别说你了,就是郑飞
诶诶诶,说什么呢,这就我俩的事,扯上面的人可就没劲了啊。老八声音里多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我还就扯了你怎么着吧!今天给句痛快话,三万块给是不给?
老王,你要这态度,咱俩可就没法儿谈了。
我说老八,做人可别这么绝,你要非得卡着我,我可找郑飞去了,说我昨天晚上梦见王洪德,他说要向姓郑的索命呢,我看他给不给!
行,你有本事就去。老八掐了烟冷笑,要是运气好,你他妈就能和你儿子一起托梦谁?!
他猛地提高音量,转头看向身后的砖墙。
那里空无一人,只有饥饿消瘦的流浪猫趴在垃圾堆上,饥不择食地啃着一大块生姜。
呼
老八和姓王的老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苏乐生躲在不远处的墙角,心跳却久久没有平复下来。他看着夕阳在巷子尽头慢慢坠落,脑海里回荡着一个名字。
郑飞。
那是刘旭和金鹤相识十年以上的共同好友之一。
他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王洪德的事,老八又是因为什么才飞黄腾达的?
这一切会不会和十年前的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