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颂垂眸,发现那是一枚小小的呼叫器,在器材室幽暗的光线下闪着红色的光。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救护车的鸣笛声从窗外响过,伴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四个戴着特制口罩的医务人员抬着担架小跑着进来了。刚一进门,他们手腕上戴着的信息素监测表就响亮地嘀了一声,从亮红色变成了橙色。
奇怪,里面的浓度怎么还没外面高?
他们疑惑地对视一眼。其中一个Omega医护人员摘下口罩,嗅到一股带着柚子香的木质香气,这股味道本该是清冷疏淡的,此刻却像酒一样发酵,变得醇厚醉人。
属于病人的蜜桃茉莉香气则被包裹在这股木质香之下,虽然还是躁动不安,但已经被控制住了,身上因为过敏起的红疹也有消褪的迹象。
因为害怕被两人的信息素影响,医护人员迅速把口罩戴回去,平复了一下呼吸看向跪在苏乐生面前的梁颂:冒昧问一下,你是他的同学吗?
梁颂跟着去了信息素研究所,在治疗室外焦急地等着。原以为诊所开的药能帮助苏乐生缓解逐渐加重的紊乱症症状,却没想到一针抑制剂打下去,只能让他更加痛苦。
病人已经彻底进入了不可逆转的发/情期。
医生快步走出治疗室,抱歉又紧张地对梁颂说。他身后的门上显示信息素浓度的灯变得血红,已经临近爆表:要缓解症状只有一个方法,让和他信息素匹配度超过80%的Alpha志愿者对他进行临时标记和或者真正意义上的信息素交换,但既然他对你的信息素有特殊的依赖性
对不起啊,哥哥。
梁颂不是没有想过占有苏乐生、让他真真正正地属于自己,却从未料到会是以眼下的方式。
在信息素研究所大门紧闭的治疗室里,苏乐生躺在洁白的大床上,紧闭着双眼,被身体里的激素折磨到已经听不见梁颂低哑的道歉,更不知道他是谁。
空气里只剩下甜腻的茉莉香气,浓到呛人,让梁颂的呼吸变得困难。
像涸泽里的鱼依赖仅剩的那一点江水,梁颂抬起苏乐生的下巴,寻求氧气一样吻了上去。
第76章 春梦
从监控数据来看, 病人的状态已经稳定了。
信息素研究所的办公室里,从信息素诊所匆匆赶来的苏乐生的主职医生翻看着手上的检查报告,皱起眉头:可是你为什么没有给他标记, 哪怕是临时的呢?
我给了。
梁颂坐在医生对面, 脸色有些苍白:只不过他不会发现。
你是高度罕见型Alpha?医生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一类人在Alpha里的占比是千万分之一, 在患有信息素识别障碍的同时能够散发一种无味的信息素,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压制同类、标记异性,你知不知道,用无味的信息素标记Omega, 对你的身体伤害很大。
我知道。上次在苏乐生家楼下赶走那个变态的时候梁颂就意识到了这点, 这样好像会让我进入易感期。
这样好像这么说你之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医生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反正你进入易感期也需要Omega的安抚,这是何苦呢?
我没有接受任何人的安抚。
明明谁都知道,Alpha的易感期是很难熬的一件事, 梁颂说起来的语气却淡得不可思议:我自己能缓过来, 不过今年已经出现三次了。
医生沉默了很久,易感期哪有他说的那么容易缓过来,就算是意志力最强的Alpha也几乎不可能。
这大概是假性易感期的症状。因为你一直压抑自己的生理本能, 所以身体对你做出了警告。
信息素内科领域关于假性易感期的研究少得可怜, 因为从古至今几乎没有一个Alpha会愿意压抑自己的本能和谷欠望。医生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想,眼前的Alpha究竟是有多爱病房里的人, 他们之间又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他刚才对自己提出由他持续对苏乐生进行治疗、又不对苏乐生暴露他身份的请求。
作为医生我有必要提醒你, 你现在的状况已经不适合对患者进行治疗了。哪怕你不对他释放无味的信息素, 只是替他治疗都会加重你的症状。
症状会有什么后果?梁颂问。
你的易感期会变得越来越频繁, 而且会一次比一次痛苦。
会影响他吗?
医生怔了一下:理论上来说, 不会。
那就好。梁颂放心了,我可以继续治疗他。
你是不是没弄明白我的意思?医生有点急了,他是紊乱症Ⅲ期患者,很有可能终生都要接受治疗。而只要再进行几次治疗,你的假性易感期就会彻底失控。除非你对他进行终生标记一劳永逸,否则我不可能同意这件事。
那要是把我的信息素打进他体内呢?梁颂问。他查到过这种治疗方法,只不过因为嫌它是舍近求远多此一举,多年来都没什么人用过。
你倒是懂得挺多的。可这种办法比定期治疗对你的伤害更大。而且我真的不明白,既然你们之间医生顿了顿,为什么不肯直接做个终身标记,还要舍近求远地来诊所、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
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就算小情侣吵架也不是这么吵的吧,玩儿呢?
具体的原因我不能透露,但是梁颂顿了一下,郑重而诚恳地看着医生的眼睛,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他来说,这件事都很重要。所以我恳求您让我继续为他进行治疗,等时机到了,我请你们从我身体里提取信息素给他治病。过程中产生的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
医生不说话了。
从不久前在办公室里见到梁颂开始,她就觉得眼前的年轻人虽然长得好看,眉眼和气质里却总有一股隐隐的匪气,和独属于Alpha的侵略气质,让身为Beta的她不是太舒服。但眼下他为了那个孩子如此恳切,浑身的锋芒好似在转瞬之间敛进剑鞘,她又没有办法拒绝了。
好吧。这段时间他的病情可能还会有轻微的反复,建议你找机会给他补充一点你的信息素,要闻到味道才行。她摊开自己的本子推到梁颂面前,让他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下来,既然你执意要求也只能这样了,你要再去看看他吗?
不了。梁颂写字的手一顿。
他没有忘记,苏乐生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推远的,任何一点不必要的依恋和不舍都会瓦解他本来就维持得很艰难的立场,让一切前功尽弃。
他只能做苏乐生痛苦时的解药,永远不敢妄想再拥有那些甜蜜温暖的时光。
苏乐生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他失神地睁开眼睛看着晚霞投在天花板上跃动的光斑,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之前梦魇般缠绕着自己的晕眩、灼热和躁动已经像退潮般消失,身下的白色床单柔软清香,散发着洗涤剂的味道。
空气里没有半点信息素的气味,这个认知让苏乐生的心小小地欣慰了一下。但下一秒他伸手抚上后颈,就发现了一件事。
他的后颈腺体处有一道浅浅的齿痕。
浑身的筋骨都像在醋里浸过一样酸软疲惫,他翻了个身,没注意动作稍微大了点,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难受。
苏乐生不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和一个陌生的Alpha......
从此以后,他必需要依靠Alpha才能生存了。
强烈到无以复加的绝望和羞耻感伴随着这个认知压倒了苏乐生。他耳畔回响起苏兰和那些男人在一起时痛苦的尖叫声,觉得自己好像在逆着宿命的洪流前行,却最终逃不过被卷进入旋涡的命运。
他颓然地把手埋进被子里,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濡湿鬓角的发丝。
乐生,乐生!
夜风很凉,姜浩站在研究所大门口,一看见苏乐生就跳起来挥手:这儿呢,我和我妈来接你了!
【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