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伤口里涌出来,苏乐生的眼泪也彻底决堤。他埋下头去吻梁颂的伤口,唇齿间瞬间浸满铁锈味和清冽的木质香气。
你又不听话梁颂舍不得看苏乐生这样,握住他发抖的手腕让他抬起头,像安慰又像告别,不是叫你乖乖等我吗?
你、你也没听话苏乐生磕磕巴巴地说。他简直恨透了梁颂,又心疼得快要死了,我不来找你,你永远不会来找我
你,你在说话!梁颂惊喜地看着他。
乐生你在说话,你会说话了。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湿了,也不知道是海水还是什么,太好了,哥哥。
不知道隔了多久,这是梁颂再一次叫苏乐生哥哥。苏乐生从来不知道,这两个字竟然会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
那、那你就给我挺住不然我我
苏乐生说不下去了。他艰难地在大浪里保持着平衡看了眼岸上,不明白为什么警察都来了,他们怎么还不派救援的人下来。
好、好梁颂又笑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生命里正在肉眼可见地随着血液从他身体里流失,和海水融为一体,别为我折磨你自己,我不值得,任何人都不值得你这么做
你凭什么说不值得!苏乐生感觉到梁颂无力的身体正在从自己怀里滑脱,而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抱住他。绝望的感觉顿时像海水一样淹没了他,不想让我折磨自己就给我坚持住,梁颂,我求求你
这个你拿着,我不能让它和我一起沉到海底他牵着苏乐生的手腕探向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摸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带着它好好生活,想起来了偶尔来看看我就行
不要!我不要!
苏乐生几乎是在抵死拒绝梁颂地给自己的东西。一大堆话堵在嘴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想告诉梁颂自己真的原谅他了。只要梁颂活下去,只要梁颂愿意,他们甚至可以试着
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一起去市场买菜做饭、一起去刘姨店里帮忙,一起领养一只小猫,一定要是橘色的。
他们甚至可以结婚。苏乐生从没想过要和谁以这种方式永远在一起,但如果对方是梁颂,他愿意。因为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像梁颂这么爱他了,他也不会像爱梁颂一样再爱上什么人。
他爱梁颂。
最后一次了,你就听听我的话,好不好?梁颂哀求地打断苏乐生的话。海浪越来越大,他的身体眼看就要彻底从苏乐生手中滑脱,落进无底的深海。
可你从来都没听过我的话,你怎么能怎么自私
苏乐生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劈成了两半。他在咸得发苦的海浪里吻上梁颂冰凉的唇,不要命地跟着梁颂下坠的身体潜进海里,却在下一秒,被一个迎头击来的大浪卷得撞上海里崎岖坚硬的礁石,失去了意识。
*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终将在阳光下相爱
第98章 暴风雨之后
苏乐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缓了好一会儿才分辨出眼前是白得晃眼的天花板。迟钝的嗅觉过了一会儿才感知到浓重的消毒水味,他恍惚地偏头看了看,身下是同样白惨惨的床单, 右手手背上扎着针, 药剂正顺着针孔源源不断地从吊瓶里汇进他的静脉。
醒了?
苏桂喑哑的声音稍微唤回了苏乐生的一点神智。他循声看过去, 发现她整张脸都发青, 只有两只眼睛是通红的,一说话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冒,揩都揩不过来。
渴不渴?觉得哪儿难受不?
她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替苏乐生把病床摇起来,喂他喝了一点温水。
味道好奇怪, 苏乐生蹙了蹙眉。
不好喝也得给我灌下去, 这是葡萄糖,睡两天了不得补充点能量?苏桂强迫苏乐生把一大杯葡萄糖水都灌下去,又问了一遍,难受吗?要不要再睡会儿?
苏乐生摇了摇头。
那就好。苏桂哽咽着点了点头, 冷不丁重重拍了一下苏乐生身旁的被子, 你这个死孩子!
她通红着眼睛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怒瞪着苏乐生,恍惚见又让他回忆起童年时她把自己从舅公家抢来时的模样。
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跟我说呀!自己跑去送死, 以为演电影呢你?你当自己是潘冬子还是小兵张嘎, 要出点什么事儿我怎么和你妈交代!你是不是也不想让我活了,啊?
怎么了, 病人出什么事了吗?
正好有护士在病房里给其他病人做检查,听见动静掀开苏乐生这边的帘子探头进来看了眼。
没事, 我教育孩子呢。
苏桂发脾气被蓦地打断, 脸上也有点挂不住。拍着胸口坐回苏乐生床边, 自己给自己倒了点速效救心丸含上。
你又难受了?苏乐生一见小姨这样就止不住地内疚, 垂着头看着自己身下的床单,我错了。
他的语句之间因为太久没开口而变得支离破碎,声音却很悦耳清琅。苏桂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侄子:乐生你、你会说话了?
嗯。
在码头上看见梁颂落进海里的瞬间,苏乐生不知怎的就恢复了开口说话的能力。可要让他来选,他宁愿一辈子不要重新学会说话。
他只要梁颂好好的。
这真是你妈和你外公外婆这么多年总算显灵了一次。苏桂沉浸在惊喜交集的情绪里,连眼泪都来不及抹,自然没注意到苏乐生的异常,乐生啊,好孩子,那你喊我一声小姨成不?
小姨。
哎!
苏桂喜滋滋地应了一声,趴在苏乐生肩头又哭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
你瞧我,真是太没出息了。
她擦擦被眼泪弄得发红的脸颊,喊护士来替苏乐生拔掉打空了的吊瓶针头,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看了眼手机,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
饿了吗?开沙县的刘姐一会儿就送粥来了,再稍等一会儿啊。
她边说边替苏乐生把滑下肩头的被角掖好。
刘姨也知道了?
岂止她知道了啊。苏桂笑了笑,你朋友姜浩和他爸妈都来过好几次了。还有个小伙子应该也是你同学,每次来脸上那表情都跟谁欠了他钱一样,就在走廊上看看你也不进去,我问了才知道姓尹。苏桂掰着手指头数这些天来看苏乐生的人,哦对了,姓郑的一家已经全抓起来了,除了他们家最小的闺女。这事儿国家还在查呢,上头说是为了保护举报人隐私就没说那个直播究竟是谁拍的,否则你这两天可不得清静了。
末两句话她是压低声音说的。一面嘱咐苏乐生下次再敢做这么危险的事就打断他的腿,一边又忍不住胡噜了把他柔软的黑发:我为你骄傲,真的。
小姨。
苏乐生的鼻子也忍不住开始发酸。他侧过头看着床头柜上那只被自己揉皱的黑色小布包。大概是自己昏迷的时候小姨不敢随便动它,那东西已经干透了结上一层盐霜:他,是不是
他?你说谁?苏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梁颂。把这两个字从嘴里说出来的感觉很奇怪,像是舌根压了千斤重的一颗橄榄,又像心上坠了万钧的铅块,冰冷苦涩。
他刚才一直踌躇着不敢问出这句话,自欺欺人地觉得只要自己不问就不会听到不好的消息。可转念一想,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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