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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着置留针的手藏在被子里,忽地被顾思远托住,本意是要替他暖手,可林乐予却浑身一颤,一声闷哼哽在喉间,面露痛色。
顾思远神情凝重,托着的那只手更加轻柔,慢慢掀开一点被子,林乐予手背上应该牢牢固定的留置针滑出一大截,让他本就青紫的皮肤肿得骇人,
“怎么回事?”顾思远按下呼叫铃,继续问道“手使劲了是不是?”
林乐予像是有些害怕,往被子里缩了缩,只是眨了两下眼,眼里便闪着水光,他嘴巴抖了几下也没能发出声音,反而心脏的疼痛变得尖锐起来。
顾思远被急切冲昏了头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自责涌上心头,神情变得复杂。
护士很快就来了,林乐予的针要重新扎,手背上彻底没有地方落针,只能换一只手在小臂上扎。
“对不起……”林乐予艰难地吐出三个模糊不清的字,心脏疼得他眼前发黑,逐渐看不清顾思远的脸,他心慌意乱,只觉得自己又做错事了。
顾思远只一眼就知道他疼,哪怕林乐予一声不吭。
他拿开林乐予的氧气罩,给他含了粒药,再把人抱进怀里按摩心脏穴位,推背顺气。
顾思远因为担心始终皱着眉,他一言不发,吓得林乐予刚感觉好一些就开始断断续续地解释,混乱的气息里夹杂着咳嗽“我做……噩梦……醒了……咳咳……呃……没有人……哥哥……不在……我……很怕……想起来……”
说到这,林乐予的语调变得哽咽,像是受了委屈“可是……呃……撑不动……起不来……摔回去……心脏很痛……眼睛前面……好多……黑点……看不见……喘不上气……”
他呼吸越来越急,说话也只出气没声音,顾思远立即把人抱起来些,让他趴在自己肩膀上呼吸。
拍背和揉按后心口的动作交替进行,顾思远耐心地引导林乐予呼吸,直到他彻底瘫软放松下来。
顾思远托住林乐予的后脖颈扶他躺下,在他耳边轻声哄道“哥哥知道了,哥哥都知道。”
林乐予像是到了极限,再聚不起一点力气,他半睁着眼只发出些气音,“哥哥……我知道……我很……麻烦……对不起……”
顾思远声音发涩,额头和林乐予的贴合,温柔道“谁说你麻烦?小宝不麻烦。”
林乐予像是笑了,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他慢慢闭上眼睛,喃喃道“谢谢哥哥……”
顾思远恍惚,思绪不受控地飘回。
林乐予住过很多次院,多到数不清。
第一次在昏迷中醒来自己却不在身边时,任性的他将一碗滚烫的粥泼在自己手上,责怪的情绪如风暴,毫无悔意。
第二次,一切都变了,林乐予不敢了,他像只受伤的猫,醒来后眼神里除了无尽的恐慌,一无所有,他害怕地试探着自己“你…你要走了吗……”。
最后一次,也就是现在,他虚弱到没有力气找寻,如果自己真的走了,他也会被困在病榻之上被无尽的恐慌吞没,直到磨灭最后一点生机。
这么多年,他到底承受了多少?
顾思远不敢想。
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
如今的林乐予就好像一捧细沙随风消逝,顾思远握不住也抓不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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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发病
顾思远很重视林乐予腿上的伤,但怕他情绪波动太大,没有明着问,反而在等人睡熟后用药油将瘀痕一点点揉开。
经过这些天的悉心照料,在被顾思远安心哄睡去后的林乐予基本对外界轻微的干扰没有反应,昏沉的意识拽着他陷入沉眠,泛不起涟漪。
药物控制的不稳定性在于林乐予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状况,顾思远寸步不离,他向来浅眠,更何况要照顾病人,就算再细微的声响也能及时察觉。
刚揉完药油不久,林乐予原先安稳的呼吸骤然间被打乱,胸口刀割一般的疼痛直接将他激醒,浑身不受控地震颤两下,无神的双眼虽然半睁着,眼前却是一片迷茫的黑。
疼痛将他一切思维驱赶,逐渐占据了整个大脑,林乐予潜意识将痛呼压在喉间,微麻的双手先一步作出反应。
可不知怎么,这次双手好像不停使唤,他拼尽了全力也没能挪动一点,反而像是被禁锢了似的越来越紧。
林乐予呼吸困难,耳畔尽是自己粗重急促的喘息,心跳如同擂鼓,让他浑身没有一处不在疼痛,血从胸口涌上来,林乐予拼了命地往下咽。
也就是这样的动作,给剧痛的心肺下了一剂猛药,林乐予胸口像是被人生生撕开了一个血口一般,疼得浑身战栗。
冷汗慢慢浸湿衣物,没法掐自己的林乐予终于漏出了两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咳意如洪水猛兽一般涌上来,林乐予瞬间失去控制,脆弱的胸膛抽搐着,咳得上不来气。
又是一口血冲了上来,林乐予习惯性地含在喉间,呼吸声咳嗽声戛然而止。
“小宝!”
一声急切的呼唤划破水帘,林乐予被心跳呼吸占据的耳畔终于涌入了别的声响。
犹如溺水者被救后吸到的第一口氧气。
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个微凉的塑料盆抵在了林乐予的下巴上。
“乖,吐出来,不会弄脏的,哥哥接着。”
林乐予恍惚的双眼无助地眨了眨,慢慢失去了一切伪装,痛苦的神色尽显,他上身忽地一挺,温热的血瞬间被呛了出来,“咳!咳咳咳……呕……咳咳咳……”
林乐予咳得直吐,胸口的疼痛与憋闷却好了不少,随即心口处的皮肤上便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微凉的液体被打入身体,林乐予开始循序渐进地喘气,后仰的脑袋被稳稳托住,氧气不受阻地通进心肺,终于缓了过来。
可怕的脸色慢慢恢复,随着生理性的眼泪滑落,林乐予黑漆漆的眼前慢慢出现模糊的光影,虚焦的世界终于重新清晰起来。
病房里站了不少人,周含瑞察觉到他动了动脑袋,放下了手里的针管,拿上小手电,撑开林乐予半睁的眼皮两边照了照瞳孔,总算松了口气。
他额头上浮着一层冷汗,劫后余生似的拍拍自己道“好险,好险。”
林乐予的触感随着意识回笼,这才感受到背后温暖的温度,他努力撑开千斤重的眼皮,艰难地抬头看,一双红透了的双眼撞进了林乐予的眼眸。
顾思远眉头紧皱,极其担忧地望着他唤道“小宝?”
他搓了搓林乐予的手臂,把人抱得更紧了些“好些了吗?能听见吗?”
林乐予闷咳两声,他虚弱极了,只能用极其微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周含瑞让护士都先离开,随后拧了一条温毛巾递给顾思远“小孩在做手术前都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顾总千万注意,一定要细心些照顾,哪疼了难受了必须第一时间发现,及时处理。”
顾思远细致地帮人擦拭唇边的血迹,“好,我一定注意。”
听到他声线中的颤抖,周含瑞心里也不好受,到底是没再说什么,默默退出了病房。
林乐予还有些发愣,他依赖地靠着顾思远,静静感受自己的心跳。
麻木的手被疼惜地捧起,顾思远找到几处穴位便帮人揉按,暖流顺着这些大大小小的穴位传到心肺,让林乐予好受了不少。
他稍微动了动发僵的身体,顾思远像是只警觉的狮子如临大敌,立马戒备起来,“不舒服?”
林乐予累得厉害,几乎又要昏死过去,只弱弱地在他胸口蹭了蹭。
顾思远会意,抱着人慢慢侧过身躺好,收着劲帮人轻拍发僵发麻的身体。
“唔…”
林乐予没能说出话,极其凶险的发病之后,他连咳嗽都出不了声,哪怕他极力想回应,也终究败给了残破的身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