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肆延松开他,又懒懒地靠着沙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侧过头,拢着手去点火,烟草燃烧的嘶声很快湮没在潮声不止的人群里。
他侧着头的下颚线条凌厉,像是精心雕刻的艺术品。
董施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他,他嘴里叼着烟,不知和沈邵闻说着什么话,厚重的白烟随之上升,漫过他的鼻尖,眉眼。
他好像没听清,指尖捏着烟弹了弹,又问了一遍。
勾人。
所以会有人不计后果前仆后继。
包括董施,她没法把眼睛挪开半秒。
我说,你是不是接瓷娃娃去了啊?沈邵闻问。
梁肆延嗯了声。
瓷娃娃有长残吗?从毓晗好奇地问。
梁肆延回想着少女白嫩得能看清绒毛的脸颊,说完话后总是下意识咬着下唇的软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惊得她杏眼圆睁,泛起水雾。
瓷娃娃这个形容词还挺恰当。
生怕用力点就捏碎了。
梁肆延咬着烟,从桌上拿了副牌,手肘撑着膝盖,含糊不清地说:没。
连洲和沈邵闻眼神交换了一下,觉得稀奇。
没长残的意思,岂不是就是很好看,再四舍五入一下,变相等于入得了梁少爷的眼?
你也就初三的时候去宁城见过她一次吧?连洲说。
梁肆延嗯了声,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牌。
我还没见过她呢,我啥时候能去你家?从毓晗问。
见谁呀?董施是在这个时候走过来的,她贴着梁肆延坐下,勾着他的手臂,把酒递给他。
从毓晗看了梁肆延一眼,不确定是不是要告诉董施。
没谁。梁肆延不着痕迹地抽回手。
芙蓉王的劲道大,唇边喷薄的白烟有些呛人。
董施没忍住咳嗽了一下。
梁肆延:觉得呛可以坐另一边。
董施只当他这是关心,心里更喜悦:我不觉得呛。
再过一周就开学了,这次分班考我一定会考到J班的。董施说。
她可是在家里复习了一整个暑假,临近结束才有机会放出来。
连洲和沈邵闻对视了一眼,努力憋着笑。
J班还需要考?这不是是个人都能上啊。
梁肆延没看她,声音冷淡:那你加油。
梁肆延和沈邵闻几个人聊了一会儿,实在觉得没劲,也算给足董施这个面子了,十二点刚过他就回来了。
回到家的时候,整个别墅的灯都关着。他从冰箱里拿了罐冰可乐,拇指和中指钳着瓶身,食指拉开,正要往嘴里灌,脑袋突然撞上一道柔软的触感。
我操!梁肆延情绪难得有了大波动。
易玖也吓了一跳,她就是想下来拿瓶牛奶,没想到会碰见梁肆延。
易玖下意识捂着胸口,脚一踩空。
你她轻声叫了一下。
电光火石间,梁肆延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易玖感觉自己的脑袋撞上了墙,沉闷的一声咚,但后脑勺却没有传来意料中的痛感。
可乐撒了一地,还在发出滋滋的气泡声。
借着稀疏的光影,易玖只能看到梁肆延的喉结压抑地滚动了一下。
梁肆延?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试探地叫了一下。
这声音柔软,那个延字上扬,像一把小小的勾子。
梁肆延低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嗯了声。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
易玖穿着最普通的睡裙,却感到他搂在自己腰侧的手像是点了火,掌心滚烫热意顺着肌肤传来。
梁肆延:大半夜不睡觉干嘛?
易玖两手无措地放在胸前,手指捏着衣角蜷曲了一下:我想去拿牛奶。
虽然蒋晗告诉她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自觉,但是梁泽特地告诉易玖冰箱里的东西可以随便拿,特别是牛奶,大概就是知道了她喜欢喝牛奶吧。
易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最后才决定下楼。
而且,你不是......也没睡吗......易玖接着说。
梁肆延没说话。
易玖抿了下唇,她整个人被梁肆延圈在怀里,可以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打在自己的眉眼处,胸膛处的心跳声咚咚作响,响得她脸红心跳。
他是不是忘记了自己还抱着她了呀......
但是易玖又希望他可以忘记。
这样就可以多抱她一会儿。
可惜她没有如愿。
梁肆延松开手,与她保持了半米的距离。
温热的触感突然消失,易玖的心里说不出的失落,像是一颗心被高高抛起,然后落下,无人接住。
梁肆延低头看了一眼,而后转身往楼下走,撂下一句话:别动。
哦。
梁肆延上来时,易玖还站在原地,她靠着墙壁。梁肆延把牛奶扔到她怀里,易玖差点没接住。
她脸一红,看着梁肆延半蹲在自己身侧,拿出一块抹布仔细地擦着可乐的污渍。
易玖奇怪,以为他会去喊刘姨来擦地。毕竟他也算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了。
别告诉我爸妈我今天这么晚才回来。梁肆延说。
他擦地的时候,后背削瘦的肩胛骨凸起。
原来是这个原因。
易玖点点头。
梁肆延没听到她的回答,他抬起头,似乎是气笑了:易玖,是不是跟你说话真的要说两遍?
楼梯转角处的窗帘就是在这个时候被突如其来的微风拨动开。银白色的月光倾泻下来,照进他漆黑的眼睛,像一块藏在汩汩溪流底下的黑宝石。
他眉眼稍长,微弯的眼角噙着笑意。
易玖垂眸看着他,眼睫微微发颤,心里却有着无语,她不知道这位大少爷怎么又发了脾气。
我点过头了。她说,真的。
梁肆延没再说话。
他不也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吗......
梁肆延把地擦干净,拖鞋摩擦着地面,确保不会有黏腻感。
动作娴熟得很。
易玖觉得有一些像清理犯罪现场。
梁肆延小时候野得很,除了学习什么都做。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梁泽和江婉柔为了对付他,也精得很。
和所有家长一样,能一摸电视机屏幕就知道梁肆延有没有偷看,凭空看一下地板的深浅痕迹就能知道半个小时前梁肆延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做了什么事。
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太多。
梁肆延和他爹妈的生活就像南北战争的博弈,只不过前者持续时间更长。
易玖看着他一番操作,心里感慨以后千万不要让自己撞见梁肆延做坏事时的样子,不然她一定会被杀人灭口。
梁肆延洗完澡后没立刻睡觉,又打了两把游戏,才遭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半年以来,他第一次做梦。
梦里,女孩跪坐在他身前,歪着脑袋,脸色羞红成一片,她紧张地抓着他的手指,柔声唤道:梁肆延?
第4章 肆意
距离开学还有一周,梁肆延从不定闹钟,习惯睡到自然醒直接起床吃中饭。
刘姨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江婉柔和梁泽坐在饭桌上,她看着梁肆延空荡荡的位子,蹙眉:阿延怎么今天又这么晚起床?
小九,你去楼上叫一下他吧。
易玖一愣,没反应过来这事儿居然落在了她的头上。
她点点头。
叫他起床这件事,应该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