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肆延:到了?
易玖:刚到。
梁肆延:嗯,随便问问。
易玖看着聊天界面,她也没多想啊。
第二天, 易玖起了个大早,就去了医院。
外婆住的是单人病房,易玖知道这里花销如流水。
她打开门的时候, 护士刚给老人家换过药。
蒋晗就坐在一旁, 看到易玖来, 笑眯眯地走过去抱住她:小九, 回来啦。
易玖嗯了声。
外婆看见易玖也是开心的不得了, 易玖坐到病床边, 老人家拉着她的手:小九, 你胖了嘛,脸变圆了,真好看。
易玖天天看着自己,倒是没发现自己体型上的变化。
她摸摸自己的脸:啊,我胖了吗?
嗯,更好看了。蒋晗也笑着说。
祖孙三人许久未见,坐在一起聊着天,期间欢声笑语不停。
外婆吃过早饭,又和易玖聊了一会儿天,问了她在学校的状况又沉沉睡去。
易玖和蒋晗出门在外面散步。
初冬虽然有了些寒意,但上午的阳光热烈,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走在路上竟也有了十足的暖意。
小九,还适应尚和吗?蒋晗问。
刚开始有些不习惯,但很快适应了。
那就好,那在梁家过的开心吗?
易玖没有犹豫:开心。
蒋晗看着她的脸,确定她说的是真话:开心就好。
街边有老人在推着推车卖烤红薯。
蒋晗瞧了一眼:小九,买一个吃吃?
易玖:好。
蒋晗和她挑了一个最大的,两个人掰成一半,结果大的那一半被蒋晗故意使坏掰去了。
哎呀,妈妈。易玖佯装生气。
蒋晗笑着和她交换,给她擦去嘴角的甜渍。
两人走到路的尽头,又折回继续走。
阳光透过枯黄树叶缝隙斜斜射下来,在地上留下斑驳印记。
随着微风吹着,树叶晃动,地上的斑影也随之摇动。
小九,你想继续留在京北吗?蒋晗突然问,语气轻快。
易玖的脚步一顿,她看着蒋晗,似乎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没有,妈妈就随便问问。
易玖算得上有一颗七巧玲珑心,蒋晗这句话背后一定别有深意。
她说:有一点想。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眨不眨地看着蒋晗,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些蛛丝马迹。
那如果下学期可以回宁城读书呢?
那江阿姨和梁叔叔就不会再
妈妈只是随便问问,一切的前提都是假如。蒋晗打断她,语气还是温婉,假如你想回宁城的话。
易玖摇摇头:妈妈,这是一场既定的交易啊,虽然我还没有为此付出些什么,但我们已经提早透支了回报。所以,这个假设没有意义,而且我也不是想回来就可以回来的呀。
蒋晗看着她,从小到大,易玖总是比同龄人懂事通透。
无论是在学习上还是在生活上,总是一点就通。
蒋晗也不再多说,她笑着摸了摸易玖的头:嗯,小九说得对。
易玖只当蒋晗是爱女心切,不希望自己离家太远,话到这份上,她也没再多想。
所以,易玖忽略了蒋晗眼里一闪而过的难过和纠结。
易玖在宁城待了两周,她买了一月三号的机票回京北。
前一天下午,她把行李箱拉到医院,准备第二天直接从医院出发去机场。
外婆早早就醒了,蒋晗在外面给她买早饭,病房里只剩下易玖和外婆。
小九,让外婆再多看看你。外婆笑着,冲她招招手。
易玖坐过去,拉住外婆的手。
她发现,外婆的手上皱纹更多了,粗糙干燥,和自己的手相握时,对比太过明显。
易玖把外婆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外婆,我们一月底期末考试,考完我又可以回来啦。所以,我们再过二十多天又可以见面了。
外婆粗糙的指腹揉着她的脸,重复道:嗯,再过二十多天又可以见我们小九了。
顿了一会儿,外婆又说,小九现在有喜欢的男生了吗?
易玖一愣,脑中不自觉浮现出梁肆延那张脸,她抿着唇,努力抑制住自己的笑容:算是吧。
算是吧,那就是有喜欢的男生了?
嗯。她咬着下唇,对现在的我来说,我很喜欢他。
外婆笑着打趣:对现在的小九来说很喜欢,那对以后的小九来说就不喜欢了?这人还能变坏?
外婆!她红着脸,不是这个意思啦。就是对于现在所拥有的阅历和见识的我来说,这个人是值得喜欢的。但是以后随着我的知识面和见世面逐渐变广,有可能他的优点和我当初喜欢的点就变得无足轻重了,没准还会觉得自己特别幼稚呢。
外婆:我们小九大道理真是一套一套的。
嘻嘻,没有。
那,小九,现在喜欢的话现在就去追吧,万一以后不喜欢了,那现在不是亏了。
易玖没想到外婆会说这个,她打趣:外婆,人家家长都要自己家小孩子好好读书呢,哪有您这样还鼓励我恋爱的呀?
人家要好好读书是因为人家成绩不好,我们小九不管在哪里都是第一了,谈个恋爱哪还需要这么多限制。
易玖感叹,外婆的思想真是前卫啊。
正说着,蒋晗回来了,易玖看了眼时间,也是时候去机场了。
她和两人告别。
蒋晗拍拍她的肩膀:小九,注意安全。
易玖点头,她拉着行李箱,走到医院门口又回头看了眼外婆:外婆,我们月底见哦。
外婆仍是和蔼笑着,眼睛弯弯,她举起那挂着吊水的手,也冲易玖挥挥手:小九,再见。
走廊外行李箱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再也听不见。
蒋晗低头看着床上的母亲:妈。
她不受控制地哭了起来。
老人像刚刚摸着易玖的脸那样,摸着蒋晗的脸,柔声安慰:只是下了个病危通知书,阎王爷敲了门,我这不是还没开嘛。
蒋晗没有说话,只是无助地哭泣着,久久停不下来。
窗外柏树高大挺拔,像一个个挺立着的军人,严防死守着凛冬来袭,冬青树叶四季常青,象征永不凋落的生命力。
易玖出机场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梁肆延。
两个星期未见,他去剃了个头,头发变短了,脖子后青筋和脊骨更明显。
他靠在车前,嘴里叼着根烟,白烟弥漫氤氲着他的脸,星火明灭,低头滑着手机。
易玖正要上前,就看见有三个女生走到他面前,大概是问他要微信。
梁肆延抬眸看了几个人一眼,眉眼懒散,拉扯着的下颌线弧度利落,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几个女生有些遗憾地笑着,又和他挥挥手。
易玖就坐在行李箱上,等着他解决好再过去,却不想梁肆延就是这个时候转过头来的,两人的视线在寒冷空气中默契相交,焦灼在一起,擦出比冬天热烈万分的花火。
下一秒,他笑着,慢悠悠地走过来,走过来的途中把吸到一半的烟蒂丢进垃圾桶。
傻站着,不叫我?梁肆延的手握住那拉杆,手背骨骼分明,上面淡青色血管显眼。
易玖:那不是怕打扰你吗?
她正要起身,却见梁肆延直接拖着那拉杆往前走。
我易玖无措。
梁肆延侧眸睨了她一眼:坐着吧您。
明明从这里到停车的地方不过十几米,可是易玖却觉得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她抬头看着梁肆延圆圆的后脑勺,黑发蓬松又柔软,停车场的灯在他的头发上打出一个个瑰丽的小光晕。
他怎么把自己当成小朋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