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雯正听着她诉苦,顾佳丽突然煞有介事地问:小卢,以往采访稿核对不都是通过公司邮箱发的吗,怎么这次改用微信了?
此话一出,整个办公室无比默契地陷入一片尴尬与寂静。
卢佳佳难得占下风,正巧看到易玖,她像是找到了缘由:我和小九都加了,微信上联系方便些,是吧小九。
又拿她当挡箭牌。
易玖扯出一个笑,点点头。
卢佳佳抱怨归抱怨,抱怨结束之后还是又乖乖去修改稿子。
下午五点,卢佳佳的抱怨声第四次响彻整个区域:不是,这小梁总到底是要我怎么改啊!
易玖坐在位子上,好奇地看过去,卢佳佳整个人画着精致的妆容,面色却是天差地别的憔悴。
顾佳丽:不是堪称赏心悦目嘛,这看着好像也不是很悦哦。
卢佳佳没说话。
哎呦小卢,你要是不行就让你这研究生给你看看嘛。顾佳丽托着腮,继续输出。
卢佳佳有的时候真的很讨厌顾佳丽这张嘴,今天她就没占过上风:行啊,小九,过来。
易玖觉得自己真可怜。
她走到卢佳佳身边,听着卢佳佳给她布置任务。
那就是
她也写一版。
顾佳丽:啧啧,小九,你这可得好好写,这可是梁总第一个采访报道,你要是写好了,媒体圈能有你一个名字。
易玖觉得顾佳丽真会画饼。
顾佳丽觉得卢佳佳绝对会拿易玖的稿子当自己的。
卢佳佳觉得顾佳丽这人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暗流涌动,Talin目光在三个女人间梭巡,悠哉哉地嗦了口咖啡,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已经准备就绪,就等时间一到背包下班。
初次写稿,易玖觉得十分艰难,她在办公室待到八点,耳机里循环着梁肆延的录音,她认真地写着稿子。
该说不说,梁肆延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沉冷磁性,像夏日里翻滚着的海浪,甫一开口,那声波轻拍着耳廓,泛起涟漪。
再次整理他的回答,易玖才发现他回答得滴水不漏有条有理,信息之间环环相扣,这是多年阅历和知识底蕴所造就的。
这人这几年到底干嘛去了,堪称脱胎换骨。
从毓晗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易玖还在写稿子,静谧空间里,电话铃声突然在耳际炸开,她吓了一跳,接起电话。
小九,我给你发的消息你怎么没回呀!从毓晗撒娇。
易玖忙点开微信,从毓晗发了一家西餐厅,约她周末一起吃饭。
好的吃吃吃,我在写稿子,没看见。
实习生都开始上手啦!
对呀。
写的什么呀?
易玖一顿,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如实说:写梁肆延。
电话那头也是默契地沉默片刻。
你们见过了?
嗯。
你加班就是在写关于他的人物刊?
嗯。
那你现在
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这是工作。
她这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倒让从毓晗没话说,她哦了声,又问:那你什么时候下班呀?
易玖如实回答:不知道,应该要很晚了,那边一直不过稿,时间要来不及了,我想在这里写完。
那你赶不上地铁回学校了啊。
末班地铁是十一点,还有两三个小时,我应该可以写完的。
从毓晗听到这话,就不打扰她了,让她赶紧写完。
挂了电话,从毓晗鼓着腮帮子,看着清吧U型吧台上正在抽烟喝酒的三个男人,时不时有打扮艳丽的女人上前要联系方式。
真不愧为暴风中心,自带所到之处都能吸引旁人眼球的气场。
从毓晗怒从心底起。
她没好气地坐到连洲身边。
我的大小姐,您又怎么了?连洲看着她。
从毓晗对上梁肆延的视线,对方叼着烟,晃了晃酒杯,语气挑衅又随意:这么久没见,被你梁哥帅到了?
说话间,喷薄白雾上涌。
万恶的资本家。从毓晗低声咒骂。
资本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有事?
从毓晗:有人在杂志社里改稿改到有可能赶不上末班车,有人在这里吃喝嫖赌吞云吐雾,这社会两级分裂能不能好了!
沈邵闻不满:从毓晗,嫖赌在哪里,小心我告你造谣。
从毓晗:谁坐被告席还不一定呢。
沈邵闻:......
梁肆延翘着脚,低着头晃着手机,手机一角在桌面上敲了敲,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了。他干脆利落地放下酒杯。
沈邵闻皱眉:一口都没喝呢就走了?
奈何对方头也没回,随意地摆摆手,高大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临近十点半,易玖还没写完,她把内容备份到微信助手上准备回寝室接着写。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卢佳佳也没走。
佳佳姐。易玖想了想还是叫她,我先走了。
卢佳佳也快好了,她点点头,不准备和易玖一起走。
四月初的天气还是微凉,夜里露水重,风大。
易玖出了杂志社的门,照例往地铁站走,却被一辆欧陆吸引住目光。
很眼熟,车牌也是熟悉的连号。
她脚步定住,看着车窗移下,像是缓缓拉开的帷幕,剧中主角赫然出现。
骨节匀称的手搭着方向盘,指尖毫无节奏地轻叩,霓虹灯光影在梁肆延的脸上缓慢流动,黑色立领夹克更衬得他颌面线条凌厉。
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溶溶月色里。
下一秒,他抬眼朝易玖站着的方向看过来,直勾勾地看着。
片刻不移。
易玖觉得她现在该做的就是径直走掉,或者在走之前啐一口唾沫在他脸上,然后再加一句:死骗子。
但是他是阅丽未来半个月的摇钱树,也许摇钱时间会持续得更长一些。
理智和现实都在告诉易玖,不能这么做。
所以她露出一个自认为非常完美的笑容:小梁总,晚上好。
梁肆延也笑着,漆黑锐利的目光紧紧凝在她脸上:小十,晚上好。
十你......大爷。
那个曾经是专属于他的特定称呼。
这个在她看来亲近又暧昧旖旎的昵称。
在两人不欢而散之后,他还可以这么随口说出,他居然还敢这么叫她。
梁肆延这副轻描淡写的样子,让易玖觉得在意这七年的人只有自己。
她忍住那些委屈,强装镇定:那梁总,我先走了。
易玖。他又叫她的名字,明明两人相隔几米,那若有似无的侵略感还是顺着春夜的风裹挟着易玖的周身,围剿着她的心绪。
易玖苦恼自己居然真的乖乖停下了脚步。
听说你是因为赶我的采访稿才加班到这么晚的?
废话,自己高中的时候八百字作文憋不出半个屁,现在都能对六千字的采访稿指点江山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梁肆延挑眉,语气诚恳:但我还是感到很抱歉。
易玖客套笑着:梁总您真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