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心动
易玖走到梁肆延的车前, 垂眸看着他,没作声。
路灯的亮光跑进她的眼里,瞳眸被映得有些浅, 因为睫毛太长, 又密而蜷曲, 扑闪之间,明亮的眼睛像珍珠,所以看人的时候带着无形之间的撩拨。
梁肆延干涩喉结滚了滚, 噎了好一会儿才装作自然地问:我, 顺便送你回家?
说出话的那一刻,他其实已经做好了被易玖拒绝的打算,都准备叫姚峰把车开过来送她回去了, 却不想易玖点点头:那谢谢你了。
上车之后,易玖报了地址。
我知道。梁肆延说。
易玖看了他一眼。
梁肆延解释:你上次和沈邵闻说的时候我不小心就记住了。
不小心就记住了。
易玖没忍住笑笑。
六月气温突升,她像是在外面待了很久, 脖子上汗涔涔的,黑发乖顺地贴着她的颈侧,转头看着他笑的时候, 眼眸乌黑又澄澈,折出勾人味道。
梁肆延觉得喉咙更痒了。
绿灯亮起,他冷静地把视线移向前方的路况。
逼仄空间里一片寂静, 没人开口说话, 因而徒生了一些尴尬。
梁肆延问:听歌吗?
易玖:嗯。
他打开车载蓝牙, 随意点了最上方的音乐。
你们公司出外勤不报销打车?梁肆延边打着方向盘边问。
易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还让你等公交。
易玖明白了, 他以为她等公交等了很久。
她摇摇头:没有, 就坐一会儿。
梁肆延也点点头, 没再说话。
整个车厢里, 气氛沉默又有些无所适从。
今天采访邬林涛顺利吗?隔了一会儿,梁肆延又问。
你怎么知道?易玖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是你和胡主编说......
不是。前几天,胡恣忠就特地联系上他,说是会让易玖参与这个项目的跟进,那一副摇尾乞怜的哈巴狗模样,梁肆延只觉得没意思。
梁肆延知道易玖不喜欢借着别人的关系得到这些东西,她想要的东西她会自己得到的。
无需别人的施舍。
那怎么......
前方正好红灯。
整个城市坠入暮暮夜色中,霓虹灯交迭着打在梁肆延的脸上。他侧着头看向易玖:你们在二号会议室,我路过看到了。
易玖又点点头。
梁肆延看着她,不自觉笑着:喂,是和我已经没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吗?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散漫又拖腔带调,时常会让易玖想到高中的时候。
可是又与那时盛气凌人的模样不同,是无意之间的惹人心疼。
易玖不敢再多看他,她垂眸,指尖揪着衣角,盯着自己衣服上的纹路发呆。
梁肆延......
我能追你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易玖感觉自己耳鸣了,耳畔是细密的嗡嗡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梁肆延,直直跌入他深邃的眼里。
与此同时,她感受到自己的胸口处,那心跳声撞个不停,愈演愈烈。
能吗?没得到易玖的回答,他又低了低身子,靠她近了些,认真地问。
易玖讷讷地问:我要是说不能呢?
又是长久的一阵对视与沉默,他的目光太过专注,那漆黑瞳孔里的情绪更加浓稠,像是墨色旋涡,让人心甘情愿沉沦其中。
易玖不知道自己盯着他看了多久,久到那红灯倒数三二一之后已然跳成了黄灯。后头的车子喇叭声响个不停,叫得人心悸。
梁肆延扯了扯嘴角:梁肆延会一直听你话的。
那不就是听她的,不追她了吗。可是一想到这个,易玖心里情绪复杂,裹挟着酸楚,快弥漫至血液周身。
他好看的眼睛向她轻微投去,眼底深处是有一丝看不穿的紧张,说话间却吊儿郎当,慢条斯理地把话补充完:但你也得允许他有叛逆期,比如现在,他就不是很想听。
绿灯。
后面的车子再也忍不住了,喇叭按得震天响。
梁肆延踩了油门,车向前驶去。
外面的景色快速滑动着,像按上了倍速键的老式电影,带着十足的噪点,令人眩晕。
易玖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迷朦了,还是心思乱如麻。
车窗半开着,车外喧闹嘈杂声不止,就在这乱糟糟的声音中,梁肆延听见身旁少女软软的声线里干巴巴地吐出三个字:随便你。
车开到易玖家门口,易玖干脆利落地拿包下车,一刻也不敢耽搁。
小十。梁肆延也走出来。他站在颓废昏黄的老旧路灯下,一手插着兜,另一手转着车钥匙。
路灯把他的身影拉的极长,暗色阴影落在易玖眉眼间,看不太清他的五官和表情。
嗯?
明天能来接你上班吗?
不用了。这个是真的不用了,她租的地方离公司只需要二十分钟的公交车,早高峰总是堵得吓人,坐私家车没准还会害她迟到。
梁肆延也没强求:好。
易玖进门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还站在路灯下,闲散靠着车,没个正形儿,垂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亮坠入云层间,夏风暖暖,吹得人燥热不堪,也吹得她那颗心,起伏不定又纠结。
第二天,易玖照常去上班。
她出门的时候,发现地面上是湿的,有雨珠斑驳痕迹。
夏天就是这样,暴雨总是猝不及防地来又猝不及防地走。
今天的公交车有些难等,座位上也沾了雨水,她只能站着。
站了许久,脚踝有些酸,她鞋跟敲了敲地,以解酸痛。
站台处,算上易玖,总共有四个人,前面站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另外两个人,像是父女模样。因为公交车来的时间都是固定的,易玖难得在车站看到了陌生的面孔,她随意瞟了眼就低头检查着自己昨晚写的稿子。
昨天和梁肆延告别后,她熬到很晚,原因无他,写稿的时候脑子里总是莫名想到梁肆延,根本无法专心致志地工作。
她写到最后神志有些迷糊,今天回了杂志社还得再改改。
不要每天都和同学去图书馆写作业,你有这么多作业要写吗?父亲模样的人说。
女孩没说话,她双手紧紧拉着书包的带子。
早点回来,爸爸在家等你,你要是敢说出去......
话音还未结束,女孩仰着头,声音乖巧稚嫩:爸爸,我不会的,可是爸爸,现在已经是夏天了,我想穿短袖了。
72路车到了,易玖正要上车,脚步突然一滞,她狐疑地回过头,正巧和那女孩的视线撞个正着。
女孩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扎了个马尾辫,长相清秀,没有穿校服。正是炎热夏季,她还穿着沉黑色的外套,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那中年男人正低头捏着女孩的脸,所以没有看见易玖的目光。
那是一句带着歧义的话。
可以说是她想多了,也可以说带着深意。
在看到女孩的眼神后,易玖的心像是突然被攥了一下。
那是一种沉沦于泥泞之中,在看到外界有人随意回眸之后产生的偌大的希翼。
也像是一种求救。
她没有想多。
不上吗?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站在易玖身后,问。
易玖下意识压低声音说:你听见了吗?
这样的报道,甚至是更过分的都不计其数,但是当亲眼看见时,她还处于震惊中。
男人看了她一眼,没回答这个问题,有些不耐:你上不上,不上让我上。
不好意思,我看错车了。易玖下车,继续在站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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