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才站起身跪到苏彧的面前,感谢皇帝的赏赐,当他抬起头时,望向苏彧的目光炽热。
尉迟佑站在苏彧身后,极小声地为他二叔解释:“陛下见谅,臣这二叔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黄金。”
尉迟乙:“……”虽然小声,但是他耳力好,都听到了。
但是尉迟佑说得没有错,他还真没有见过那么多黄金,突然就觉得鼻头微酸。
尉迟乙掩饰着爽朗一笑,再叩首谢恩。
苏彧轻笑了一声:“朕还有一个惊喜要送给仲云,仲云回家之后可要好好等朕的圣旨。”
尉迟乙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皇帝说的,不会是……
接风宴结束之后,他便拒了所有人的邀请,径直回了尉迟府。
明明知道皇帝爱睡懒觉,也不会让人太早将圣旨送过来,尉迟乙还是一夜未眠,等到天明。
大约是过了巳时,府外才传来声响。
尉迟乙早就穿好了官袍,听到声响,便立刻飞奔而出,他见到了苏彧,苏承影,以及捧着一大块匾额的尉迟佑。
其实心中早有猜测,但是当尉迟佑将那块写着“忠良侯府”的匾额递到他手中的时候,尉迟乙依旧止不住心中的激动。
他微红着眼睛,望向苏彧。
苏彧将手搭在尉迟乙的肩膀上,笑着说:“从今往后,你便是朕的忠良侯了。”
尉迟乙没能忍住,滚烫的泪珠一下子滴落在了“忠”字上,他尉迟家多少人马革裹尸、埋骨边疆,为的就是“忠良”二字,即便是最艰难的时候,他未曾忘记尉迟家的祖训,只可惜前两代皇帝他们满心猜忌,不愿意去相信尉迟家的忠良。
幸好,幸好!
他遇到了他的陛下。
尉迟佑小声问:“二叔,逻娑王还没杀呢,你咋就哭上了?”
尉迟乙嘴硬地说:“你看错眼了,我哪里哭了,只是昨夜没睡好,熬红了眼睛而已。”
苏彧适时地递上锦帕,尉迟乙感动地接过来,只是他的感动在看见锦帕上的“崔”字瞬间就没了。
他面露复杂地看向苏彧,好歹是安慰他,怎么就拿出一条崔玄的锦帕来了呢?
苏彧大大方方地说:“你是知道朕的,行简送的锦帕料子好做工精致,朕就没打算再叫尚衣局做锦帕了。”
尉迟乙想着,如今他有钱了,回头他也做一百条帕子,上面绣满“尉迟”二字送给陛下!
第184章
要说这一年京城谁的风头最劲,那必然是忠良侯尉迟乙。
百官都知道尉迟乙是皇帝的心腹,但是皇帝封尉迟乙为“忠良侯”,还是叫众人吃了一惊。
没人敢在苏彧面前质疑,只私下里找崔玄和谢以观说,皇帝省吃俭用的钱全都用在装备征西军上,尉迟乙打赢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赏黄金万两已经给的太多,居然还封他忠良侯。
崔玄顿了一下,冷冷地说:“你也知道陛下是在省吃俭用之后赏的他黄金万两。”
挑事的官员:“?”重点是这里吗?难道重点不是尉迟乙居然被封忠良侯了吗?
崔玄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便让仆从送客出门。
那人又去了谢以观那里,说了同样的说辞。
谢以观温和地笑着说:“若是阁下也能收复十五州,想来也能加官进爵。”
那人讪讪地笑着:“我一个文人……”
谢以观像是十分体贴地为他出着主意:“如今十五州刚收回来,正是用人之际,阁下若是自请前往十五州,陛下必定也会重用阁下。”
谢以观稍稍一顿:“若是阁下不好意思同陛下说,我亦可以向陛下引荐。”
那人几近落荒而逃。
谢以欣刚从外面回来,差点与那人撞到一起,那人只道了声歉,连头都没抬,仿佛背后有恶犬追赶着一般,不敢多逗留一息。
谢以欣满面狐疑,问谢以观:“方才那人是谁?”
谢以观站在廊下,似乎是在目送那人,又像是在看向远方,他漫不经心地回过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倒是比我这礼部尚书还忙。”
“岁末钱庄要算账呢,如今大启上下有五十三家钱庄,所有的账本都要将账对上,度支司就这几个人,你能在年前见到我已然是幸运。”谢以欣说。
谢以观笑着问:“可要我帮忙?”
谢以欣立刻警惕地说:“你我各司其职,就算你是礼部尚书也不能越俎代庖。”
她随即恍然大悟:“你定然是想知道我们度支司的事,想也不要想,我们度支司的事才不会告诉你们礼部!”
谢以欣风风火火地回到府上,又匆匆忙忙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再吩咐谢以观一句:“我们度支司的事情你少打听!”
谢以观:“……”着实没有想到,有一天在官场上会被人像防贼一样防着,而这人还是自家妹妹。
官员私底下的动向,程赫元这个御史中丞最是敏感,他事无巨细地向苏彧汇报,包括有人找崔玄和谢以观说尉迟乙封侯之事。
苏彧看了程赫元一眼,这位年纪轻轻的御史中丞在朝中并不受欢迎,甚至被不少官员所厌恶,到她这来告程赫元状的也不少。
世家说程赫元是出身低微,一朝得势,行事不择手段,着实卑劣得很;文官说程赫元是个酷吏,枉为读书人,读书都读狗肚子里去。
总之,如今的朝廷上能让世家与文官如此统一口径的人唯程赫元一人,就是谢以观都不能做到人人夸,但程赫元能做到人人骂。
不过苏彧倒是喜欢程赫元对自己的定位——
他很清楚,以他的个性做不了谢以观第二,那便做独一无二的程赫元。
横竖他本就是一个活不了多久的人,索性肆意妄为,做一个只以皇帝为靠山,为皇帝做事不计任何代价的御史台酷吏,他不图在当代能留一个好口碑,只求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
“陛下,此人心思不纯,借尉迟将军封侯之事,四处滋事,可要臣将他抓到御史台狱多加审问?”程赫元问。
若是换做从前,苏彧大约会对这件事一笑了之,不过现在,她确实需要拿个人试一试,当她用出程赫元这把刀之后,整个朝堂究竟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反应,又有谁会跳出来。
谁叫这人居心不良,又刚好撞到她的枪口上?
苏彧点点头,应允了程赫元的提议。
听说那日来挑拨的官员被抓进了御史台狱,崔玄和谢以观都沉默了许久。
岁末的京城总在飘雪,门前的雪自有人会扫去,维持着门径前的风光,只是压在树枝上的雪沉甸甸,覆了一层又一层,无人问津,一直到树枝被雪折断。
崔玄站在廊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树枝被雪压断,落下时原本已然沉寂在树上的积雪散落开来,溅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