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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姜二娘的眼睛,缓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善待他。”
女人锋利眉眼有一瞬的柔软,“阿若的孩子?”
微擡手,接下绢纸。
绢纸上的字迹潇洒飘逸,写着一个地址,与一个孩子的生辰八字。
看到生辰八字,姜贞眼皮轻轻一跳,视线再度擡起,落在他身上。
他便迎着她的打量目光,轻轻笑了起来。
“姜二娘,你赢了。”
他对姜二娘道:“可惜相豫章并非良人,你纵然助他一统天下,也未必能落个富贵荣华的后半生。”
“且等着吧,你与他之间早晚会有一战。”
“你们会与我与你一样,刀剑相抵,不死不休。”
“姜二娘,你选择的路并不好走。”
明明将死之人是他,他看向姜贞的眼眸却充满怜悯,仿佛她比衆叛亲离自刎江水的他更可怜。
姜贞嗤笑,“那又如何?”
“我这一生,从未有过好走的路。”
笑意里带着苍凉,但更多的是无所畏惧,她的软肋被这个世道一一剔除,只剩下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自己。
“楚王,当年得您庇佑,今日送您上路。”
她收好绢纸,取下他的画戟,淩冽寒光指向他的脖颈,“一路好走。”
梦境到此中止。
他一败涂地,死于姜贞之手。
楚王眸色微沉。
这似乎的确是个梦。
梦里的他与姜贞关系匪浅,从志趣相投,到恩怨两忘。
而现实世界的他,却与姜贞并无太多交集。
当初江东之地的遥遥相望,有心相交,却因敌对关系而浅尝即止,直至今日,都只是萍水相逢的敌对势力。
仅此而已。
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告诉他,不对,不是这样的,他与姜贞绝非如此。
有什麽地方出错了,他要拨乱反正,让一切重回正轨,哪怕最后自己兵败身死,也比现在只是陌路来得痛快。
那是一种无关风月的感情,是人生在世竟得一知己,畅快淋漓笑谈天下大势,对酒当歌诗酒花茶。
而现在,姜贞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江东之主,他的抱负,他的雄心壮志,她一无所知。
纵然有一日,他与她在战场相见,当她看向她,她的眼里只有陌生,再无其他。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让他与姜贞走上一条完全平行的线?没有相交相接,没有渐行渐远,只有永永远远的陌路。
楚王凤目轻眯,指腹捏在酒盏上。
“啪——”
一声轻响,酒盏碎成几片。
碎片划破楚王指腹,殷红血液一滴一滴砸在案几上,亲卫与将军们齐齐侧目,他才缓缓回神,慢慢松开掌中碎片。
“本王醉了。”
楚王声色淡淡。
的确是醉了,竟因为一个荒诞梦境,而将思维发散到这种程度。
楚王退席。
亲卫打来热水,伺候他沐浴更衣,他微阖眼,任由亲卫擦拭着自己的湿发。
两军交战中鲜少能有这种放松时刻,他的思维却没有此刻的放松而放松,反而在亲卫的侍弄下越发紧绷。
“唤诸将前来议事。”
他手指轻扣案几,凤目缓缓睁开。
是夜,楚军突然出现大规模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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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劲。”
商溯眼睛轻眯,看向因斥卫战报而重新调整的沙盘图,“楚王此次调兵,似乎并不求胜,而是为了——”
声音微微一顿,视线落在相蕴和身上。
那双杏眼此时也因他的话而轻轻转动着,投向他的脸上。
视线相撞,他清楚看到那双眼睛里有着与他一样的疑惑。
“为了我。”
相蕴和接下商溯的话。
姜七悦道:“楚王想擒贼先擒王?”
“我军虽以公主为饵,但对公主的保护极为严密,莫说只是十万大军,纵然二十万,三十万,只怕也伤不了公主分毫。”
严三娘双手撑案几,俯身看向沙盘图,“楚王若为公主而来,那便是打错了主意。”
谁说不是呢?
明明可以再进一步,将宁平周围的地方一口吞下,进一步威胁中原之地。可偏偏却突然停止北上,将相蕴和所在的宁平围了起来,此种举动,不可谓不愚蠢。
相蕴和与商溯对视一眼,“将计就计?”
“不可。”
商溯摇头,“楚军悍勇闻名天下,断不可让他们有任何可趁之机。”
姜七悦单手托腮,“他既然敢来,咱们就敢迎战。”
“我就不相信了,楚军是三头六臂还是神兵天将,能让咱们的军队没有一战之力?”
“咱们当然有一战之力,只是这样硬碰硬实在不划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