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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褚玉便毫不客气地擡了手,指腹碰上他的面颊。
“有些冷。”她微蜷了下手。
“仅是用灵力凝成的躯壳,还需一段时日才能彻底融合。”裴雪尽道,“到那时,才能算得真正的身体。”
这样麽?
桑褚玉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面颊。
即便用妖识搜寻,也探不出丝毫灵符的痕迹。
跟他当初用数值兑换的躯壳一样,处处精细。
幸好。
上回她在王都买了好些符。
没白花钱。
她刚抚过他的面颊,正想捏一下耳垂,不远处就又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桑褚玉一顿,循声望去。
树又在乱晃。
“……”
这人不是在喂兔子麽,怎的又开始摇树了。
刚这麽想,她的手腕就被握住了。
她移回视线,看向裴雪尽。
“怎的?”她问。
“不是要检查符效麽?”裴雪尽掌着她的手,彻底贴在了面颊上,“何故分心。”
衡云子与系统(6)
1.
桑褚玉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手指忽移,压在了他的唇上。
他看起来与裴引迹没什麽两样,苍白面,眼下泛着薄薄的青, 瞧起来没什麽精神。
但若说不同, 唯一一处就在唇上了。
她没细看过, 可印象中的裴引迹唇色很浅,整个人就像是冬日里的阴天, 颜色单调, 雾蒙蒙的。
而他的唇色更深, 像是被野莓掐揉出的汁水点染过, 润着浅浅的红。
“有何处不同?”裴雪尽忽然开口, 舌尖卷着温热的吐息, 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指腹。
“嘴。”她如实应道。
“嗯。”裴雪尽微往前倾身, 行动间,符效解开,他的面容恢複成原样, “或许是那符没有作用到此处。”
虽然之前就见他变过一次衡云子,但再看一回,桑褚玉还是不免觉得神奇。
两人可以算得是同一个人, 却又天差地别。
桑褚玉一手撑在他的腿上,靠近。
但就在二人气息将融的瞬间, 那边又传来一阵巨响——
那树断了好几截枝子,她甚而能听见树灵的呵斥:“寻死不成!本就是个疯的, 还把头往我身上撞。不过看几行字就开始撞树了, 待把这本书看完,只怕整片林子的树都要叫你撞没了!”
桑褚玉:“……”
看书这麽辛苦吗?
竟开始撞树了。
裴雪尽微蹙起眉。
额心传来一阵剧烈的钝痛, 仿佛连头骨都要碎裂。
他尽数忍下,握着她腕子的手却不曾松开半点儿。
天际渐有乌云攒聚,原本还能看见太阳,眨眼就飘起濛濛细雨。
雨点坠在睫上,压得视线一晃。
“得躲雨,禁地的雨淋了,对气海的平衡没什麽好处。”桑褚玉起身,顺手将他变回花枝,夹杂在花簇里,又化出一把伞,快步往前。
她去时,衡云子正试图靠近那两只兔子。
但他方才撞过树,额心流下一抹殷红的血,看着极为渗人。
只将那白兔子吓得放声惊叫,灰兔子则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丢草。
他偏还颠三倒四地说些不用怕,马上就带它俩去躲雨的话。
桑褚玉:“……”
她将伞往衡云子身前一挡,另一手抱起两只兔子。
灰兔子借着她的臂弯使劲儿一蹦,跳至肩头。
白兔子就势躲进她怀里,紧紧贴着,恨不得与她融为一体。
衡云子静立在那儿,用手擦了下脸,水混着血,沾了满掌。
“走吧。”桑褚玉用伞将他一勾。
2.
桑褚玉带着他回了小竹屋。
这是她刚学识字时建的,用来存放冼若给她的书本,以免被雨水淋湿。
时日一长,原本仅一个房间的小舍,逐渐被她扩建成三屋一院的竹宅。
但等真扩建成这番模样了,她又觉得一人住着太过空旷,平日里很少过来。
她推着衡云子进了东边的偏房,又携了那簇花去了里间。
待将裴雪尽变回原型后,她嘱托一句别乱走,便又回去了。
回去时,衡云子正静默无声地站在窗扉边,望着远远的山雾,还有穿透薄雾的淅沥细雨。
春日的雨总那样柔和,朦胧得跟梦似的。
漂亮,迷乱。
一如他略有些失焦的视线。
他觉得自己应该想起点儿什麽。
可雨往心里沁,浸得他的思绪万分重,搅不动化不开。
因而他又不愿记起来,任由记忆断裂成一块块碎片,来回地飘啊、跑啊。
他最终什麽都没记起,但开始莫名地想念灼阳。
炽热而灿烂的一轮,沉默无声地悬在白云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