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鸭子就这么聊了一路。
不过说是“聊天”，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说。其实我算不上一个话多的人，也不喜欢漫无目的的和人闲聊，但大概是小鸭子倾听时的神色太专注，他那样安静的看着我，好像不论我说什么都会牢牢刻在心上。于是我突然就抛弃了以前那种实用主义，开始觉得即使是这样没有实际意义的和小鸭子交流也挺有趣，就仿佛连少年时那些无所事事的浪荡、偏爱与人在无谓的事情上争锋的轻佻狂妄都清晰了起来。
这一刻，坐在我身边的少年让我回忆起很多年前的自己。
逞强的、意气用事的、明明自己也幼稚的要命，却对柔弱的东西保护欲旺盛的，很多年前的自己。
我曾以为那些时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就像细沙从指间溜走。但直到现在，我才能明确的感受到，它们永远是我身体中的一部分，构成我人格的一部分，有些东西只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被掩埋，却不会被割离。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爱情让人恢复年轻吧：
不过这一路的对话最终也只是局限于我的经历，小鸭子并没有接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说说他的故事。
或者说，他事实上是在回避将话题引向自己的经历。
以他这个年纪这个境遇，我想大概都是些不太令人高兴的事情，所以在他愿意主动告诉我之前，我并不打算追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开车到商场不过20来分钟的路程，因为轻松的气氛，小鸭子整个人看起来都放松了一些，等我将车子停进商场的地下车库，我回身去拿包的功夫，副驾驶座上的小鸭子已经打开车门先我一步下了车，我顿了一下，抬头透过车前玻璃，正看见小鸭子啪嗒啪嗒的小跑着绕过车头。
他身上还穿着宋思白的衣服，虽然宋思白也是白皙斯文的类型，但毕竟是个成年男人，被我养的很好也没有营养不良的征兆，不论是从身高还是体型来说都比还算是青少年的小鸭子大些，小鸭子套着他的旧衣服，走路一快就仿佛是小树苗上套着麻袋，被风一带，看起来空荡荡的可怜。
我的目光就追随着小鸭子掀起一角的卫衣衣摆，看着他脚步急促的绕到我这边，顶着我的注视看起来很紧张的伸手去拉我这边的车门。
大概是由于慌张，小鸭子第一下竟然没能拉开，第二次又用力过猛差点摔倒。等到他终于磕磕绊绊打开了沉重的车门对上我注目的神色，就局促的对我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伸手扶在车框上面，小声的说道：“姐，小心不要碰到头。”
我维持着高深莫测的表情提着包下车，小鸭子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我锁车，目光犹豫的落在我手里的包上。我猜他大概是想提议帮我提，但最后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有趣：
这些日子小鸭子的战战兢兢和无所适从，都让我忘记了他以前从事的是什么职业了，这种细微的勾引和讨好本来该是意料之中的举动。
而这样的殷勤我也见得很多了。
对财富、权势、地位的追求，就像是毒品之于毒瘾者。不论想或不想，趋光的飞虫一般围绕着我的人都前仆后继络绎不绝。这其中不乏殷切的追求者，有很多人都给我拉过车门、提过包、温柔小意更胜于如今紧紧张张的小鸭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这个在我眼里稀松平常甚至有些谄媚的举动让小鸭子来做，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这明明应该是个很殷勤的举动，执行人却用着一种称得上是忐忑的目光看向我，好像生怕我会因为这个僭越的举动而感到不快。
怎么说呢，我当然不会觉得不快。
我只是觉得口干舌燥。
我轻轻笑了一声，伸手握住了小鸭子垂在一侧的手腕，小鸭子如今瘦的要命，明明有一米77的身高，体重却只有可怜的100斤出头，被我握在手里的这节手腕同样细瘦，仿佛不用太大力气就可以折断，腕侧有一块突出的骨头支棱着，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下非常显眼，看起来就像小鸭子的人一样伶仃脆弱。
但对我来说，却有种异样的吸引力。
我的拇指下意识的在那节手腕的内侧摩挲着，直到小鸭子翻过手腕主动握住了我的手，我才回过神来一般看向小鸭子。
“......姐......”他的声音几乎在发抖：“........可以牵手么？”
对于小鸭子来说，这大概是需要深思熟虑鼓足勇气才能说出来的请求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回握住小鸭子打着颤的手指，轻轻捏了捏，笑道：“当然要牵着，贺贺这么可爱，走丢了怎么办呀？”
啊，他耳朵红了。
真可爱：
我和小鸭子手牵着手进了商场，因为是工作日的上午，商场里的人并不算多，但这年头有钱有闲的人也不少，这是小鸭子和我回家之后第一次出门，还是这种开放式的公共场所，一进门我就明显能感觉到小鸭子有些紧张过头，他亦步亦趋的跟着我走，每当一个陌生人从我们身边经过，哪怕还隔着几米远，小鸭子也会绷紧身体挨近我，下意识的垂下头避开陌生人的视线。
就好像那些不认识的人会突然从怀里掏出刀来攻击他似的。
这种应激性的反应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治愈的，只能一点一点改善，我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多带小鸭子出去玩一玩，况且他这个年纪，正该是喜欢玩的时候，成天闷在家里会坏掉的。
至于现在，我并不点破小鸭子的慌张，只是从牵着他的手变成握着他的手臂，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看起来亲密无间的挨在一起。这样距离的变化让小鸭子终于舍得将自己黏在地板上的视线移开，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看着我，看起来呆呆的。
我挑了挑眉，拉着小鸭子在一处店面前停下，那是家风格非常少女的玩偶店，招牌用繁复的花体写着一个英文名字，店里堆着大大小小的玩偶，看起来都毛茸茸的。
说真的，我小时候是个喜欢积木汽车玩具枪多过玩偶的小孩，虽然我妈热衷于买各种毛绒玩具给我，但都被我毫不留情的冷落了，这种风格的店即使是我小女孩时期都没什么兴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从这里走过的时候，我脑海里就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小鸭子和玩具小熊感觉很配。
“贺贺想不想要小熊？”我手指着店里透明的玻璃柜台，有点没头没脑的问道。
这倒也不是无的放矢，其实我很早就发现小鸭子很喜欢那些在我看来有些幼稚的东西，比如我放在家里的那套兔子尾巴的睡衣，比如我家里那些我妈给挑的动物造型的水杯餐盘，比如我像是叫小朋友一样叫他“贺贺”，又比如我哄他睡觉时轻轻拍抚他的脊背。
这些应该是很幼小的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对于小鸭子来说却都很新奇似的。
小鸭子眨了眨眼睛，目光下意识的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此时一对母女正在店里，那个小女孩看起来大概只有五六岁，穿着糖果似的小裙子，梳两个羊角辫，正抱着妈妈的大腿，指着一个小熊撒娇似的扭来扭去。
在我们这个距离其实听不太清楚那对母女在说什么，但只看肢体语言也能猜到，小鸭子的视线在那对母女身上停顿了一下，就飞速的垂下眼睛看着我，有些腼腆的笑了一下，小声说道：“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对，你不是小孩子了，你是小鸭子：
我并没有忽略小鸭子注视着那对母女时眼中一闪而逝的艳羡，以及垂下眼睛前那一点茫然的空虚。凑近了小鸭子耳边道：“你是我的小朋友。”我眼看着自己呼出的热气染红了小鸭子的耳朵，低低的笑了笑，不容分说的拉着小鸭子进了这家布偶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那位带着女儿的母亲已经受不住小孩的歪缠，拿着一个小熊准备结账了，小女孩开心的在母亲腿边跳来跳去，我越过摆放在外面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玩偶，径直走到店里的玻璃柜台前，小鸭子此时有些局促的站在店门口眼神飘忽，直到我冲他招招手，才小跑着到我跟前站定。
这家店开在商场内，店里装修精致，面积不小，这也意味着东西都价格不菲，玩具上坠着设计精美的标签，只可惜标签上的数字实在吓人。
至少小鸭子就被吓到了。
他小心的扯着我的袖子，有些焦虑的抿着嘴唇小声道：“姐......我不要...小熊。”
他说“小熊”，而不是玩具娃娃之类的总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