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隐地看了一眼甘棠,只见她满面的压抑和歉疚,耳边听着她道歉的话,这件事我对不起你们。
阮玉有些发抖,他死死压制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了。
甘棠见状,心里像是压了一大块石头,对不起。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阮玉便急匆匆打断了她的话,没关系!
甘棠一愣。
阮玉极力忍住自己情绪,说道,我们知道知道你是没办法
大家都不好过我们理解你,不会怪你的!他忍不住了,眼泪渐渐充盈了眼眶,声音颤抖,这个婚约,本来也是假的你帮了阮家已经够多了
你和长乐皇子本来也该在一起的
是阮家拖累了你
泪水流下眼眶,他说道,这件事,你不用自责
我们才是真的对不呜呜呜
他说不下去了,哽咽着,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气,甘棠看着他,微怔。
她张了张口,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郑重道,阮公子能理解,甘棠十分感激。
她似乎放下了心头大患,沉沉叹了口气,坚定道,日后阮家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在所不辞。
阮玉耳中所听是她坚定的话,目光所及是她明亮的神色,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哭得久了,胸腔有些窒息,连带着头脑也不太清晰了,张了张口突然说道,我们私奔吧!
啊?甘棠既惊讶又疑惑。
阮玉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摆手急道,我、我昏了头!甘女郎不必管我!
他的目光惶惶,心中充盈了罪恶。
他怎么能这么自私呢?竟说出这种话。
甘棠没有再问,微微一笑,说道,今日来见阮公子,给阮公子、阮叔叔和太姑带了些礼物,还望阮公子帮甘棠转交给二位长辈,希望你们喜欢。
她拿出礼物,给阮太姑的是一整套的笔墨纸砚。笔是上好的永陵玉湖笔,墨是墨乡昌德城一品斋的墨,纸是永安城的纸,砚是青釉镂空壶门砚台。
给阮家主君的是一枚玉手镯,质地水亮柔和,泛着莹润的光;给阮玉的则是几本书籍。
本是让拾一去挑选,后来她又觉着不妥,自己去库房挑了许久,用心用意、慎重其事。
甘棠继续说道,听闻阮公子喜欢这类书,便给阮公子带了些,倘若阮公子喜欢,日后可同我说,我家中还有许多藏书。
阮玉怔怔地接过去了,看向她露出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多谢甘女郎
甘棠微微一笑,不必客气。
话到这里,谈话基本结束了,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先前担心的燕沉潇会过来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甘棠心情好了些。
两人一同站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映入他们的眼帘。
甘棠一怔。
燕沉潇站在围栏旁边,朱唇粉面,明眸善睐,一身红色三多勾莲纹妆花缎,皓月似的手轻松地搭在沉红色的木栏之上,一派轻松自在。
见他们出来了,他勾着红润润的唇,笑意盈盈,可算出来了啊。
见他们两人不说话,他眯了眯眼,说道,驸马真是讨厌,说了不要偷偷出来玩,怎么不听话?让沉潇好伤心啊。
甘棠目光渐冷,你跟踪我?
燕沉潇看着她,目光带了些委屈,说道,当然没有,驸马怎么能这么怀疑我。
他笑了笑,我是来接阮公子回家的啊。
乍一听到自己的名字,阮玉浑身一颤,头也不敢抬。
甘棠的目光转向了阮玉。
燕沉潇继续说道,阮公子怎么不答应本宫啊?
阮玉僵硬着抬头看向燕沉潇,一张脸血色尽失,殿、殿下
燕沉潇轻快地应了一声,继续问甘棠,驸马和阮公子交谈得怎么样啊?
他笑了一下,姣好的眉眼弯着,自问自答道,还算顺利吧。
毕竟他的话语拖得长长的,又一下子轻快起来,婚约的事情我早就帮驸马解决好了。
甘棠面色微冷,什么意思?
燕沉潇很疑惑的样子,阮公子没有和驸马说吗?
他抿嘴笑了笑,很乖巧的样子,向甘棠凑近了,十分暧昧地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早就和阮家说好了啊。
只要阮家同你解除婚约,我就能保住阮家家主性命无忧,平安回京。
他的话语轻轻的,热气从他口中喷洒出来,打在甘棠耳畔,一片痒和热。
甘棠听罢,长身直立,一动不动。
燕沉潇后退了几步,眉眼弯着,邀功道,怎么样,驸马开心吗?
阮玉在燕沉潇跟甘棠说悄悄话的时候便完全失了神,惶惶地看着甘棠,生怕错过她一丝表情。
燕沉潇看了阮玉一眼,说道,看来驸马并不知道真相啊。
阮公子怎么不跟本宫的驸马坦白呢?
阮公子这么做不太好吧。
让本宫猜猜,方才本宫的驸马说要解除婚约的时候阮公子说了什么?没关系是吧,本宫的驸马是不是很感动啊?
阮公子当当当真是善解人意极了!
他连说了好几个当,掷地有声,一个字接着一个字打在阮玉的脊背上,几乎要把他打下地狱了。
阮玉绝望地看向甘棠,眼泪涟涟,甘、甘女郎你听我说
甘棠面无表情。
她无比确定,自己遭受到了背叛。
来自盟友的,前一秒她还为之感动的、她和母亲共同信任的人的,背叛。
她为着阮家忧虑、自责,十分慎重地思考着他们家的未来,谁知他们却毫不留情地抛弃了她,甚至不肯跟她说一声。
方才她确实很感动,也十分感激,可谁知现在便都成笑话了。
阮家有什么错吗?没有啊,他们只是想救回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决定甚至对她十分有利,因为她来找阮玉的目的也是为了商量取消婚约的事情。
可原来这些日子所有的忧虑都是白费的,她的真心被践踏了。
甘棠有些生气,又有些难过,气梗在喉头,不上不下的,让胸腔连着心里头都是一阵不舒服。
阮玉的声音还在她耳边作响,甘棠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些,随后看向阮玉,扯了扯嘴角,说道,阮郎君不必自责。
事到如今,甘家和阮家都各有出路。她轻笑一声,你说得对,我们都有难处,我能够理解。
不过下次还有这种事情,建议你们提早商量。
阮玉咬着牙,泪眼朦胧,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后悔了,他早该坦白的。这件事早就发生了,可是他不想解除婚约,也不愿让燕沉潇得意,偏偏他又无法反抗,只能徒劳地拖延着,始终不敢说,直到如今,为时已晚。
眼下他看着燕沉潇明艳艳的笑,只觉得针刺到了眼睛里,又恨又痛。
甘棠移开视线,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完她便提步离开,脚步决绝,没有半点犹豫。
燕沉潇方才一直没说话,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看她走了也提步追上去,紧贴着她的步伐。
甘棠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她坐在马车上时心中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
没什么好生气的,至少两家人都达到了自己想要的。
燕沉潇紧巴巴地贴着她,一言不发。
他鲜少见到甘棠这个样子,心中罕见地有些害怕,还有些心虚和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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