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懿抬眸,红脸的关公像静静地挂在对面的墙上,一双虎目正炯炯有神地看着两人。
他有点啼笑皆非,周遭的景物时而模糊,时而清楚,被人拉着拜完天地,仍觉得这是场光怪陆离的梦。
裴向云似乎很激动,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放,似乎生怕身边的人消失一样。
他说不清是等了这一天太久,还是等师父终于能被名正言顺绑在自己身边太久,总觉得师父是世上最好看的人,如何看也看不腻。
师父,往后你便是这宅邸的第二个主人裴向云将一枚令牌轻轻放在他手上,这是我的令牌,你有什么需求便给他们看,他们不会为难你。
江懿垂下眼,看着令牌底端那个显眼的乌斯图腾,一掌将那令牌打落在地。
铜制的令牌落在地砖上,发出「叮当」的清脆声响,转了几圈后安静地躺在影影绰绰的烛光下。
裴向云面色一沉,扣着江懿的手紧了紧,但想起今夜是二人新婚,终究还是忍下了突然翻涌到心头的暴虐。
他看着江懿,深呼吸几次后才道:师父心情不好吗?恰巧皇兄赏了我一个汉人舞女,今夜让她跳一段舞,你看了也能好受些,你觉得呢?
与其说是他在征求意见,不如说是直接告知。
舞女很快便被两个乌斯士兵押了上来。
那是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姑娘,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泪水与恐惧,瑟缩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人。
裴向云心里压着股邪火,有些不耐烦道:低着头做什么?把头抬起来。
舞女战战兢兢地抬头,两只手紧紧护在胸前,眼中不知是绝望更多还是恳求更多。
她的目光落在江懿身上,忽地眼中一亮,见着救命稻草似的向前爬了几步,重重地对着江懿磕了个头:江大人,民女小红桃,您可还记得民女?
江懿目光一动,想起来什么似的脸色变了变:我从未见过你。
江大人一定见过民女的!
小红桃其实并不知道今夜是什么日子,只知道自己被乌斯人俘进宫里关着,以为要舍身饲那乌斯的君上,却不想和另外几个姐妹打包送来了将军府。
她原本以为自己此生便是被乌斯人强占玩弄的命运,却没想到能在此处看见江懿,不由得将他当成了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江大人在永安三年回襄州,便是民女在画舫上献舞小红桃伏在地上,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那时恰逢四月桃花开,有一瓣落在民女手上,民女一时兴起加了段本没有编排的舞蹈,您看了十分喜欢,还夸,夸
江懿察觉到裴向云的手越攥越紧,忍着痛道:住口,简直一派胡言。我永安三年从未去过襄州,你怎
说下去
裴向云的声音很冷,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不怀好意地看向地上伏着的姑娘:他夸你什么了?
夸,夸民女
小红桃惊疑不定地看向主座上的二人,刹那间有些恐惧:忘了。
你肯定记得裴向云说,方才不是讲的挺好么?怎么我一问你便不记得了,是在诓我么?
他的目光径直落在小桃红身上,似要将她整个人慢慢剥皮生吞了一般:让你继续说。
江大人夸民女的手好看小红桃被他那目光盯得几乎噤若寒蝉,身子颤了半晌才敢继续说话,当,当得上一句「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是么?
裴向云牵着唇角笑了下,落在人眼里却比哭还难看:师父,你当真这么夸过她?我都不知道。
江懿咬着唇不语。
江大人夸过你长得好看么?裴向云问小红桃,只夸了手?
小红桃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江大人喜欢你的手,不喜欢你的脸。
裴向云抚着椅子上的流苏,语调轻快:那便差人将你两手剁了,留给师父做纪念可好?
作者有话说:
狗子:嘻嘻,不装啦我疯啦;
下章搞点事,希望那什么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第19章
此话一出,小红桃直接软倒在地,身子止不住地发颤,带着哭腔道:求将军高抬贵手,放民女一马!
江懿低声呵斥他:你这是做什么?
师父不是喜欢吗?
裴向云眯着眼看他,语气很轻松,好像自己刚才说的不是要剁了人的手,而是探讨晚上吃什么一样简单。
师父喜欢的东西,做学生的一定要悉数满足才是裴向云慢条斯理道,不然师父在我这儿待得不舒服,又逃走了怎么办?
江懿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她还是个孩子。
方才师父不是说没见过吗?
裴向云似乎终于抓住了他的把柄,反问道:你为了一个舞女骗我,她凭什么要被你护着?
裴向云你是不是有病?江懿瞪大了眼睛,觉得眼前人真的是不可理喻,你有什么资格决定我护着谁?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我有没有良心?
裴向云笑了下,眸中的凶光更甚:我良心都在你身上呢,别人我管得着么?
江懿的腕骨被他捏得生疼,低声道:你有什么气冲我撒,别牵连别人。
小红桃似乎此刻才窥出这二人间的端倪,连忙补救:民女知错了,民女不该随意打扰江大人,请将军治民女的罪!
裴向云转过头看她:治你的罪?你说我该怎样治你得罪?
小红桃一时语塞,僵立在原处。
既然你主动要求,那便剁你一只手罢裴向云风轻云淡道,这你能接受吗?
小姑娘面色苍白地瘫软在地上,说不出「能」,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裴向云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江懿说,连小姑娘你都欺负,你还是个人吗?
裴向云牵起他的手到唇边轻吻了下:师父说我是什么,我便是什么。
江懿下意识地往回抽手,却被人紧紧箍着,动弹不得:你放了她,你要剁我的手都行。
裴向云挑眉,眸中闪过一道讥讽。
来人,把她带下去和先前那个坏了规矩的小厮关在一起他说,没我命令不许放出来。
两侧守着的乌斯士兵沉默地走过来,一人拽着一条胳膊将小红桃的上半身拽起来,粗/暴地向外拖去。
三人消失在门口,府邸厚重的大门在一片寂静中关上,只余下主座上一对怨侣和那些不是白事胜似白事的烛台摆设。
师父,你护着关雁归,护着认识了两天的小厮,现在还要护着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戏子,除了我你谁都护
裴向云的声音很沉,凿落在江懿耳畔,震得他心口发疼,从前你都是这么护着我的,他们凭什么?
江懿一掌扇在他脸上,冷声道:你问问自己凭什么?从你背叛陇西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是我学生了,你还有脸要我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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