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促地喘/息片刻,这才惊觉数九寒冬里自己的汗居然把贴着后背的衣服都打湿了。
军医惊诧地「咦」了一声:这猪怎么了?
裴向云连忙低下头,发现方才还挣扎得相当剧烈的野猪这会儿居然悄无声息地软了身子,头也歪在一边,嘴边冒出一股又一股的白沫。
他连忙松开手,任那猪「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四肢不停地抽搐,最后趋于安静。
军医将那野猪的眼睛撑开,观察片刻后道:死了
裴向云悚然而惊,顺着他的动作看去,果然又看见了野猪缩得针尖般细小的瞳孔。
不是我他下意识地辩解道,我不是故意要掐它的,我当时是
闭嘴
江懿撩起衣袍蹲下身,与军医一同检查起这头暴毙的野猪。
野猪本就比家猪皮糙肉厚,纵然裴向云十五岁便天生神力,那也全然不可能一用力便将这猪生生扼死当场。
军医的火折子在野猪那双死不瞑目的眼前扫过,江懿忽地按住他的手:等等
野猪那双怒睁的眼窝好像有道黑影一闪而过。
军医忽地「啊」了一声,手里的火折子抖了下,险些直接掉在野猪的脸上。
张戎从外面提了盏灯回来,昏黄的光直接往野猪脸上照去。
这下几人便都看清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条疑似长虫的东西缓缓从野猪的眼窝中探出半截身子,似乎被灯光所吸引,摆着身子忽地向上窜了下。
那长虫现身后,野猪原本还在抽搐的四肢彻底没了声息,静静地倒在地上。
长虫呈桶状,有些像蜈蚣,却并没有那么多对足,若丢在菜里,倒更像条菜青虫。
这是什么虫子?饶是张戎征战沙场多年,见惯了无数惨烈的场面,却仍凭本能觉得这只从猪眼窝里冒出来的虫子十分骇人,猪肉的毒和这只虫子有关吗?
军医摇了摇头:属下从未见过这样的虫子,不太清楚。
那虫子立在野猪的脸上半晌,似乎被灯光照得心烦,摇了摇身子,向离得最近的江懿猛地冲了过来。
这一切不过电光石火之间,几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裴向云心脏猛地一沉,想都没想便伸手拦在了江懿面前。
那虫子没料到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径直往裴向云手腕咬去。裴向云脸色变了变,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张戎连忙要伸手去扶他,却被江懿挡住。
那虫子不知道死没死江懿冷声道,你过去了说不好还要再搭一个。
军医有些心惊胆战地瞥了他一眼,心道能成大事的果然都不是寻常人。
这少年刚刚救了他,若是换个别人,怕是早就慌了手脚扑上去,说不准真的会让那虫子一连坑害两个。
裴向云倒在地上,身子不住地颤抖着。他紧紧捂着手腕,却没再痛哼一声,整个人蜷曲成一团。
他的呼吸由刚开始急促慢慢平缓下来,只不过身子还在不住地颤抖着,半晌后撕心裂肺地闷咳起来。
军医看了眼江懿,有些拿不准道:这他是挺过去了还是没挺过去?
江懿也没见过这样的虫子,并不知道被那虫子咬了之后会有什么后遗症,只低声道:但凡他有不对劲的地方就杀了。
他知道在旁人眼中自己这样决定显得很冷血,但却无法承担放那虫子跑进身后陇西军营中的后果。
救一个人还是救一群人,答案不言而喻。
裴向云的胸腔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猛地将一口暗红的血吐在了地上,周身筛糠似的颤抖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军医小心翼翼问道:小兄弟,你可还好?
裴向云慢慢抬头,一双眼充血了似的红着,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沙哑:还好
军医这才放下心来,小心地抬起他那被虫子钻过的胳膊,赫然看见了一个有些可怖的血洞。
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军医问道,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记得。
裴向云又咳出来一口血,连续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只能勉强靠着一边的栏杆坐着。
万一他被那虫子夺了心智,我们是不是也看不出来?张戎问道,若是他说了谎,我们一时也察觉不出。
江懿颔首,刚要说话,抬眸却撞上了裴向云的目光。
狼崽子眼中可怖的红血丝褪去不少,深邃的黑眸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除开劫后余生的后怕外,似乎还掺杂了不少其他复杂的情愫。
江懿心中一动,脑海中猛地闪过一道关乎前世的回忆。
那应当是自己割腕被救过来的晚上,狼崽子在床边守了一夜。他从昏迷中醒来,看向裴向云那双黑眸时,撞见的也是这样的情愫。
那双眼中鲜少见到如此的悲怆与无助,让他牢牢记了两辈子。
我知道将军不愿信我裴向云动了动唇,声音沙哑,我也很难自证,若是您真的怀疑我被蛊虫夺了神智,大可将我关起来,我没有意见的。
他说完,扶着猪圈的藩篱慢慢站起了身,脸色惨白,像是下一刻便要猝死了一样。
子明,你认为如何?张戎道,要不要把他关进地牢里?
江懿敛了眉眼间的冷意,轻声道:不必了,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和猪搏斗的狗子;
晚上还有,么么么
第46章
这是罗耶成为乌斯东部将领的第四个年头。
前些年,大燕与乌斯的兵力相当,纵然常有摩擦,也不过是拼个两败俱伤。偶尔乌斯人还能因为常年跑马占几分优势,让燕人折损更多些。
但近两年,罗耶却发现这仗似乎并不是那么好打了。
燕人的排兵布阵有了极大的改变,时常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几次交锋,便失去了无数轻骑小队,更不用提那些派去打听消息的探子了,都如泥牛入海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罗耶烦闷地在营帐外踱着步子,抬头便看见一个一袭黑衣的士兵匆匆而来,连忙问道:「先生」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士兵给他行了一礼:报将军,今日并未收到「先生」传来的密信。
没有收到。
罗耶自言自语道:意思是可以按照先前约定好的计划奇袭吗?
那士兵摘了蒙在脸上的面罩,露出下面一张清秀的脸:属下不知。
罗耶叹息一声,摆摆手把他打发走了。
除了自己与几个负责打探消息的探子以外,鲜少有人知道乌斯在燕军中安插了卧底。
那卧底打入燕人内部,一去便蛰伏了数十年。为了避免引起燕人的警觉,前几年的时候那卧底并未有什么动作,直到最近一些日子才开始给乌斯人传递消息。
起先他传递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情报,以此换取了各部将领的信任。
后来那些情报便精确到了有多少驻兵,有多少粮草,何时守卫严戒,何时守卫松懈,基本没出过什么岔子。
除了上次
想起上次的事,罗耶便有些牙疼。
身为乌斯东部的统帅,他是与「先生」联系最多的人,也是与燕兵交手最多的将军,却从未有过一次损失让他耿耿于怀至今,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便是那次他损失了他最得力的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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