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怜
裴向云前一夜没睡,马车一路颠簸,倒是有绝佳的助眠作用。
他靠着车厢,不敢正大光明地看着老师,只敢一会儿扫过去一眼,带着几分贪婪地看着那人读书的侧颜,而后再立刻移开目光,生怕被人发现。
老师真好看。
笑时好看,读书时好看,就连训斥自己的时候也好看。
唯独
哭时不好看。
裴向云舔了舔唇,无端想起上辈子唯一一次见着江懿哭,大抵是被自己囚禁在府中的那一夜。
他一想起那人落泪的样子,心中便像被什么揪住似的生疼,恨不能将一颗心挖出来还清自己欠下老师的债孽。
裴向云苦思冥想了许久,差不多清楚自己是想不明白老师到底在坚持些什么,但却明白自己绝对不想让老师伤心。
他迷迷糊糊地跟自己纠结了半晌,终于抵不住阵阵袭来的困意,头低垂在胸前睡着了。
梦里他再一次回到了那间富丽堂皇的宫殿。
面前站着的人眉眼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袍,目光中满是不屑与讥讽,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再说什么。
又是这个梦。
裴向云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心中满是烦躁与慌乱,正准备与那梦里的皇兄打一架,身子却猛地向前一倾。
他倏地从梦中醒来,下意识抬眸看向窗外,却发现天上满是阴霾,周遭的景物也已从陇西的荒漠变成了一片深林。
江懿面色凝重,低声道:小心点,有埋伏。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被戳心窝窝的可怜狗子呐
第58章
李佑川方才也睡了,这会儿被晃醒,眼中还存着几分迷茫:什么埋伏?谁敢埋伏朝廷命官?
江懿不言语,目光却沉了下来。
他们现在路过的地方正是先前张戎说有山匪的剑门,此处地势险峻,有树林掩护,是暗杀的绝佳之处。
谁敢埋伏朝廷命官?
要么果真是那些要钱不要命的山匪,要么是早有准备的同为朝廷命官的人。
无论是哪种,都十分有可能杀人越货。
江懿思及此处,低声道:你们坐好了,我出去看看。
他说着便要起身,却被人紧紧拽住了袖子。
师父,你别去裴向云这会儿完全醒过神来,他们是不是冲你来的?
江懿垂眸看了他半晌,轻轻把袖子从他手中抽了出来:无妨,如果真是冲我来的,心中应当有所顾忌,一时半会儿不会对我动手。
不行
裴向云不依不饶地又拽回他的袖子:师父,你别去。
你
江懿话还未说完,外面堵着马车的人便高喊道:都给老子下车,把身上值钱的东西留下来,老子还能饶你们一命!
李佑川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场面,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少爷,我们
下车吧
江懿眸中掠过冷意:不下去怕是不能善了。
裴向云定了定神,轻声喊他:师父
怎么了?
一会儿你站在我身后他说,我保护你。
江懿似乎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轻声笑了。
裴向云被他笑得有些恍惚,还未想明白为何师父对自己笑,那人便已经下车了。
老马被绊马索绊倒了,摔得有点惨,一时半会儿看着是爬不起来的。
天色阴霾,看着怕是要下雨了。
江懿目光扫过周遭围着的蒙面人,沉声道:诸位在此地所求只是行路之人的细软么?若我们将财物拿出来,你们是否会放我们一马?
为首一人啐了一声:狗官少废话,速速将金银拿出来。
江懿垂眸,对李佑川道:按照他们说的做。
李佑川吓得手脚发软,哆哆嗦嗦地从包裹中将银锭翻找出来,丢在离几人稍远的地方。
就这些?
那人原本蹲在一块石头上,这会儿纵身跃了过来,看着那几块银锭笑道:都说朝中狗官家中有白银万两,真以为能骗得过我们?
江懿面色一沉,还未说话,便听他高声道:弟兄们,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身边的林中忽地响起尖锐的哨音,而后数十个同样装扮的黑衣人鬼魅般地蹿了出来,将三人加一个车夫围在中间。
裴向云手心微微出汗,刚要将老师挡在身后,一道黑影便掠到他面前。
那黑衣人蒙着面,手中一柄造型奇异的弯刀,径直往裴向云脖颈间割来。
他的速度很快,可到底还是有些轻敌,以为这当官的身边怕是没有几个能打的,正以为自己能轻轻松松取人首级,却没料自己的脖颈一紧。
裴向云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慢慢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那人心中大骇,胡乱地在他手中挣扎起来。可裴向云却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竟徒手把他扼死了。
那柄弯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紧接着便是那黑衣人软塌下来的尸体。
裴向云俯身捡起弯刀,猛地向另外几个黑衣人扑去。
李佑川刚以为自己要做那刀下亡魂,眼泪还在眼眶中打转,便见那看上去凶神恶煞的杀手被裴向云结果了。
江懿看着那飞扑出去的背影,前世记忆再度涌入脑中,额角蓦地疼了起来。
他指节抵着太阳穴缓缓地按揉着,强迫自己的意识尚维持着些许清明。
上辈子的回忆慢慢与眼前的景象重叠了起来,自己这平素看上去温驯乖顺的徒弟第一次上战场时,也是如现在一般嗜杀成瘾,像地府爬出来的活阎王。
那个时候他并没过多在意,只当裴向云是天生武将,是不可多得的习武天才,却没料到隐藏其下的悲剧。
而如今
哪怕是自己再三阻挠,到底也除不掉裴向云身上的暴戾吗?
江懿微微蹙眉,抬手将李佑川从一柄趁乱递过来的刀下推开。
那黑衣人是个精明的,似乎看出来裴向云不太好惹,于是将主意打在剩下几人身上,绕开了前面那尊杀神,想来个「黄雀在后」。
眼看着目标被人推开,黑衣人有些错愕,而就在他错愕的瞬间,江懿精确地点了他手腕上的麻筋。
他痛呼一声,再也拿不住那柄弯刀。江懿顺势把刀夺下,干脆利落地抹了他的脖子。
不远处那领头人一直未加入战局,瞥见这一幕后双目微眯,琢磨出了几分不妙的意味。
裴向云不知道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只管切瓜砍菜似的将这些黑衣人一个个除掉。
纵然被十数个人包围,可到底还是比不上千军万马混战的沙场,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
一捧捧血迹溅在脸上,灼得他心头发烫。
被江懿管教多时,他险些忘了打仗杀人的快感,此刻那隐藏许久的暴虐之意肆无忌惮地在胸腔中炸开。
想杀人
想看着他们毫无反抗能力地倒在自己的刀下。
想听见他们惊恐的喊叫和绝望的求救。
裴向云双眸猩红一片,拿着刀的手微颤,却仍能毫不留情地将眼前的人斩于刀下。
这些黑衣人终于发觉出不对劲,下意识地转身要逃,却被人径直拽住了衣领,继而脖颈泛着凉意,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
周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裴向云的手松开,那柄被他砍得卷了刃的刀「叮」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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