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向云前些日子与他讲话时都小心翼翼的,可眼下态度却又强硬了起来:本来你前些日子病刚好,如果不吃东西的话又容易生病。
江懿慢慢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笔搁在一边的笔架上:我是因为谁病成那样?
明明是你非要听那狗皇帝的话,在雪里跪了快两个时辰。
裴向云只敢在心里想想,嘴上却十分诚实:因为我
江懿轻笑了一声,对他勾了勾手指。
裴向云不明所以地靠近,听他轻声道:帮我办个事。
他眸子倏地亮了,几乎迫不及待道:什么?
去客栈下供人喝茶的地方听听他们都在说什么他凑得实在太近,江懿向后仰了仰身子,和他拉开了距离,然后回来告诉我。
裴向云眨了眨眼睛:啊?
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么?
江懿眯起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
我听懂了的。
裴向云挨了骂,又觉得有些委屈:只是
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听懂了就去吧。
江懿懒得和他多说一句话,将那瓷罐上面的盖子掀起来,鸡汤香醇的味道在房中氤氲开:办得若是不利索,小心要了你的狗命。
裴向云指尖在桌案上摩挲了片刻,带着些许期翼地看着他尝了鸡汤:好喝吗?
江懿撩起眼皮,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裴向云连忙直起身:那我去了,你记得把汤喝完。
他走到门口,末了又悄悄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这才狠下心离开。
江懿此举并非单纯地想将裴向云赶走。
这一路上他明里暗里打听了不少次,却并没有打听到任何陇西那边传来的消息。
按照常理而言,每年三月开春时陇西不可能这样平静无事。
乌斯土地贫瘠,能种植作物的地方连大燕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而这些年光靠邻国援济又实在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将主意打在了大燕边境的几座城池上。
大抵前几年的这个时候,渝州城外村落的住民应当已经接到了陇西开战的消息,及时撤回了城中,以免被乌斯人劫掠。可他们这一路过来却并未听说相关的传言,属实平静得有些离奇。
是陇西没来消息吗?
江懿又想起先前自己未收到的那封来自喀尔科的信函,心中不由得愈发担忧起陇西的形势来。
若是没有战事那便再好不过,但想想这都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揣着这份不安在屋中独自思索良久,竟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浅眠,待傍晚裴向云回来时才骤然惊醒。
狼崽子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他将食盒放在桌案上,十分殷勤地从旁边拽来一把椅子在江懿对面坐下:吃点东西吗?
江懿按着太阳穴,觉得自己近日来嗜睡得有些过分。
他先前也不曾被春困所困扰,如今四肢乏力心情烦躁,眯着眼看着眼前忙碌打开食盒的狼崽子,又默默将火气压了回去。
食盒中的食物不见一丝红油,看着着实能用「寡淡无味」四个字形容。
在渝州这地界,想找着不放辣子的膳馆还是挺难的。
从哪买的?江懿问他。
裴向云的动作顿了下,轻声道:找客栈膳房的师傅做的。
他顿了顿,加重了声音:我给钱了的。
你哪来的钱?
江懿原本只漫不经心问了一句,却发现狼崽子骤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半晌,继而垂头丧气道:你过年时给的。
行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江懿了然地点点头,知道他一没偷二没抢便放下心来。
裴向云在他面前坐下:你不生气吗?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他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眼下确实饿得胃有些疼:那钱你拿着不用和废铁有什么区别?
裴向云「嗯」了一声,心中轻叹。
那人怕是没懂自己的意思。
如果是自己送给别人的东西被毫不珍惜地用了,自己怕是会暗地里难受许久。
江懿心中有事,胃口欠佳,没怎么动筷子便停了。
是不合你口味吗?裴向云微微蹙眉,低声自言自语,不应该啊
不是
江懿手中把玩着自己那枚玉牌,换了个话题:今天安排你做的事做得如何了?
裴向云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向他汇报道:昨日知县老爷判了个冤假错案,有人去县令府门口闹,都被打回来了。城中米价上涨,许多人家存粮捉襟见肘。只谈风月先生又写了新的话本子,叫《折梅赋》,讲了
江懿索性阖了眼,眉头紧蹙,忍耐着听裴向云又和报菜名一样把自己听见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这蠢货还是学不会什么叫「抓重点」。
他几次动了动唇,有意要打断对方,可细思起来裴向云恐怕也并不知晓重点为何物,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裴向云觑着他越来越冷的脸色,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茫然地加快了语速:他们说最近城边的铜中村好像闹鬼了,每天晚上坟地都会有声响,甚至还出现过城中百姓被咬伤的情况。
那些受伤的人刚被咬便口吐白沫,双眼翻白,四肢痉挛。甚至不少过路商旅都失踪了,大家都在传那是坟场的僵尸复活,所以才
江懿蓦地打断他:僵尸复活?
裴向云似乎觉得这事听着也不像真的,连忙找补道:其实我觉得这神鬼传闻都是假的,大多不可信。
可我们明日便要经过铜中村江懿微微眯起眼,若那僵尸是真的怎么办?
裴向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真的有僵尸吗?
江懿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讥讽他:好问题
裴向云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那人咬牙切齿道:你倒是想一想他们所说那人死时的模样可否熟悉?
熟悉?
裴向云琢磨了半晌,恍然:师父是说就像当年死在陇西军营中的那匹狼吗?难道又是蛊虫?
江懿目光带着钩子似的剜了他一眼:喊我什么?
裴向云愣了下,不情不愿地轻声改口:江大人
铜中村每年都会在春耕前后接到陇西的消息撤回城中,此举是为了让无辜百姓免于被乌斯人烧杀劫掠。
江懿轻抚着手中狼毫的笔杆:你可曾听人们提起过这件事?
裴向云摇了摇头。
这便是问题所在江懿的目光投向不远处忽明忽暗的灯盏,眼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陇西那边出了问题,信函没送过来。要么是那村子里已经没有活人了,所以才半点消息也未传到城中。
他轻叹一声:等再过几日,估计州府那边也会察觉出异样,可到那时说不准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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