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懿丢下句「谢」,径直沿着走廊向府中走去。
裴向云并未待在房中,而是独自一人在后院中拿了柄长/枪,不知又在琢磨什么新的招式,听见身后有响动时转过身,眸中多了几分惊喜:师父,你回来了?
江懿眉眼间具是冷意,捱着怒意道:裴向云,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作者有话说:
江江:翅膀硬了(敲敲狗头.gif)(是空心的.jpg)
第155章
裴向云原本欢喜的表情变得有些迷茫:师父?
他带着几分紧张地将手中的长/枪往旁边一丢,惴惴不安地看着眼前人,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了江懿不高兴。
是因为自己在练枪法吗?
可这杆枪都是老师送的,难道不是默许他习武了吗?
或许是因为昨天晚上他闹得有些晚,非要和老师同睡吗?可先前也不是没这样闹过,怎么会
他正胡思乱想着,便听江懿冷笑:你不是说不在乎加官进爵么?怎的眼下倒是主动请缨要带兵和乌斯打仗?
裴向云恍然,先前瞎想的可能性骤然灰飞烟灭,连忙上前几步:师父,你听我解释。
江懿拍在他伸过来的手上,刚要说话,胸口忽地闷了下,继而控制不住地闷咳起来。
裴向云方才的轻松霎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惊慌:师父你别生气,是学生错了,我
江懿面色苍白,唇齿间泛着血腥味,原本想不着痕迹地将唇角的一缕血丝擦净,却被狼崽子敏锐地发觉了,带着薄茧的指腹毫不客气地从他唇边蹭过。
我错了
裴向云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懊恼和恐惧,慌张辩解道: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有自己的考量但是没头绪如何与你说,学生真的知错了,你不要吓我。
江懿其实也就刚开始听说这事儿时有些生气,眼下那股气早过了。
先前冷着脸不过是想诈他,可这突如其来的不适倒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想来或许是今日在宫外等得有点久,身体受了凉就不成了。
他瞥了裴向云一眼,决计不告诉这逆徒事实:你是真的想气死我。
学生不是故意的裴向云低着头,整个人似乎恨不能缩进地砖缝里,真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师父说,才
他说着又要来扶老师,却再一次被人将手拍开。
手好凉啊
裴向云不由分说地将那人的手捞过来捂在怀里,低声道:师父你愿意打我还是骂我都行,别伤了自己的身体。
打你骂你不还是我自己生气?江懿冷冷道,滚进来
他说着便进了屋中,裴向云连忙将那杆自己宝贝得不行的长/枪也捡了起来,蔫头耷脑地跟着人进了屋子。
待重新回到氤氲着暖意的屋中,江懿先前那胸闷气短的难受劲儿才彻底过去,撑着桌案倒了杯热茶暖手,抬眸便看见裴向云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做个大号的摆件。
江懿喉间又发痒,掩唇咳了几声,那狼崽子就站不住了,衣料摩挲着「窸窸窣窣」要过来,走了一半却又踟蹰不前。
拿捏也拿捏够了,他将外面披着的大氅脱了挂好,一身单衣坐在椅子上,动了动唇:说吧,你自己考量了什么东西,竟连我也瞒着?
不怪他生气。裴向云本来就脑袋不灵光,万一是在自己不知晓的情况下被什么人哄骗,不分青红皂白地要去送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那位远在乌斯的君主和自家逆徒有一半的血缘关系,为了统治地位除掉他也是有可能的。
裴向云不知自己在老师眼中和那心智不成熟的孩童无异,犹豫半晌后蹭着靠近桌案,轻声道:我说了你别笑我。
那你干脆别说了。
江懿看着他这犹犹豫豫的样子又有些生气,撑着桌子就要起身走人,被狼崽子慌忙拦下。
师父先前说除了你和关雁归,再也没有旁人知晓你中毒的事。
裴向云舔了舔唇,逐字逐句慢慢道:那就意味着皇帝也不清楚这件事。
江懿颔首:嗯
而眼下狗皇帝似有重用学生的意思,可师父却也在朝中居高位。前些年师父让学生读书时,学生记得帝王最忌讳朝中臣子这样密切的关系,所以担心给师父带来麻烦。
裴向云一双黑眸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心中遣词造句着,试图将所想的事情明明白白地说给江懿听:学生推拒不掉皇帝的任命,不如主动请缨去为他寻那救命的药草,如此这般向他表了忠心,他是不是就会晚些为难你?
让那天来得更晚些,等我羽翼丰满,等我掌管权利,等我能站到和你一样的高度,你是否就不会一个人面对这些阴谋阳谋勾心斗角,不会日夜操劳神情憔悴?
后面这些他没说,一双眼中却毫不掩饰其中的坚定与伺机生长的野心。
我这样说,师父能明白吗?或许学生的想法仍然很幼稚,但学生却觉得应当有几分道理。
江懿支着脸颊看向他,觉得裴向云眼下的成熟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他原本以为会听见狼崽子幼稚而自私的言论,却未曾想过他会给自己这样一个答案。
倒是稀奇
眼下洪文帝被这么吓了一次,怕是再也不敢重文轻武,抑制武将发展。
再加上六部彻查出来不少与乱党勾结之人,有罢黜有流放亦有要被问斩的,不会再暗中克扣军营的用度。
自己便就没了非要回陇西的理由。
至于天子到底对文臣抱有什么态度,未来是否会削弱他的权利亦或是进行打压,眼下都不得而知,但却并不容人乐观,裴向云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
他从未想到有一天裴向云也会学着自己这般思考问题,甚至以为狼崽子会蠢笨没有心眼一辈子。
裴向云见他许久没说话,以为是自己的分析有什么问题,惴惴不安道:若学生说错了,还请师父责罚。
这么想被打骂?有什么可责罚你的?
江懿瞥了他一眼:还不算太蠢。
裴向云眸子倏地亮了,却仍矜持道:师父谬赞,都是师父教得好。
真以为我在夸你?
江懿没好气道:分明有其他办法解决这件事,你却非要随着圣上的意思去打仗吗?
可先前师父不是不鼓励议和吗?裴向云有些迷茫,为何现在又不让学生带兵打仗?
江懿摩挲着手中的瓷杯:这一年中陇西战事频繁,于军队与百姓来说实非易事。纵使我厌恶那些要与陇西议和的人,也不愿亲眼看着频繁的战争劳民伤财。
他说完后顿了下,低声道:算了,反正你也不懂。
我懂的
裴向云轻咳一声:我当然懂师父的意思,只是先前似乎误会了些。
江懿挑眉:误会了什么?
误会
裴向云似乎有些赧然地摸了摸头:以为是师父忧心学生的安危,这才如此生气。是学生自作多情了,还望师父不要介意。
江懿原本轻叩桌面的指尖顿了下,声音微不可查地多了几分怪异:确实是你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