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直到现在。
他回到家,将牛排和意大利面掏出来一一放进冰箱。
所有的供血都被压在心口的大石头挡住,胸腔里闷得要命,不光是血,还有空气,怎么深呼吸也喘不上气似的。
他关上冰箱门,杵在原地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看见厨房的窗户变成了蒙蒙亮的灰蓝色。
有点冷,拖着一双腿走回卧室,从抽屉里摸出来放在里头的相框,先把相框藏进被窝,然后才掀被子钻进去。
相框里的是他父母的结婚照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连一张全家福也没用,因为母亲生他时死于难产。
徐可的父亲是八年前派驻索沙尔的第二批维和部队官兵,执行任务中被当地的基地组织成员杀害。
抱着相框,心里那块石头缓慢地融化成了水。
鼻子酸涩,他终于哭得出来了。
情绪发泄的差不多,徐可把相片放回抽屉,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黎净戴了套,并没有把他弄的太难打理。
躺回床上,他还是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采完访回办公室整理素材,没想到遇见了不速之客。
上次见这人还是两天前那晚拍摄交警设卡查酒驾。
今天王子硕穿的是件绛紫色西装,人还没走到他工位那块磨砂挡板前,一股闻起来很贵的香水味已经先到了。
徐可鼻子被香水味扰得痒痒,想打喷嚏。
他抬手朝王子硕做了个“停”的手势,仰起头盯着灯管,三秒之后,成功把这个喷嚏打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鼻子舒服了不少,他主动道:“我以为醉驾怎么也得拘个十五天。”
“是呀。”王子硕笑吟吟盯着他,“你害我在派出所里干等了八个小时,”王子硕俯身下来,小声道,“吹气检测不能直接当鉴定结果用,所以要等酒醒的差不多再抽血,这样就不是醉驾喽。”
徐可往后仰了仰,工学椅挨到了墙,他后背靠着椅背,是目前能和王子异保持的最远距离。
“哦,对了,我来是想告诉你另一件事,”王子硕话锋一转,继续用那种气声说话,“那个KTV里,你差点抓到我们的‘游戏’现场吧?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玩群P?”
王子硕这个音量,徐可相邻工位的同事能听的一清二楚,可能是捕捉到了“群P”这么火爆的字眼,同事从电脑屏上抬眼瞄了瞄王子硕。
“因为你啊。”王子硕接着说道,“高中的时候我就后悔——一堆人围着你打一顿,也太浪费了。”
本来就一宿没睡,再加上胃口差,早饭一口没吃。
他能拖着自己半条魂儿来上班已经是极限,这傻逼还找上门戳他肺管子。
徐可深吸一口气,腾地站起来,抓起桌上键盘,脑子突然清醒地发出提醒——这把电容键盘值小一千块!
于是他用最后的自制力控制自己放下了那把键盘,拿起桌边的工具书。
两本,加一起有新华词典那么厚,是硬壳的精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抡起书,稳稳当当砸在了王子硕脑袋上。
王子硕人长的高高大大,没想到是个绣花枕头,被砸了一下就摔在地上,一脸惊恐地瞪着眼睛大喊“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徐可想起高中时被这小子好一顿踹,气不过,冲上去也踹了王子硕两脚,怕真给人踢出个好歹,都是冲着腿踹的。
打人的感觉意外的解压,一时间有点刹不住,直到几个同事扑上来七手八脚抓他胳膊把他架开。
岳城卫视民生新闻部。
王主编腰鞠弯了、脸笑抽筋了,终于送走了气急败坏的王子硕。
副总编坐在王主编的椅子上,仍是紧锁眉头:“小王总怎么和你们部那个记者有的过节?”
王主编想了想,说:“两天前不有一条查酒驾的稿么,小王总路上喝了一点酒,正好被徐可遇上了,小王总打电话找到刘局,但徐可逼着不让交警放人。”观察着副总编的神色,王主编又道,“这小子,平时在我们部也总惹麻烦,是个愣头青!”
副总编不知道琢磨着什么,半晌才悠悠道:“我记得这孩子是学外语的,他采访的片子我基本都看过,本来分到民生也算屈才,国际新闻部缺人,既然你不待见他,我就调他去国外驻站。”
三天后,徐可接到了电视台的派驻消息。
他对要去的尼加群岛其实没什么概念,只知道是个和马尔代夫的气候条件差不多,全国主要靠旅游业盈利的国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后来查了查,发现尼加群岛整个国家的人口还比不上岳城一个城市的人口多,任何战争都从未波及过这里,也导致了它一直以来没什么存在感。
徐可订好机票才跟小姑打电话说了这事儿,没想到小姑用大号行李箱提来三十多斤的零食给他。
正好赶上周日,表弟幼儿园不上课,他妈过来帮他打包行李,他跟着过来玩儿。
看见他姑连烤箱和电饭煲都特意买了个小型的,垫了防震棉塞在纸壳箱里,徐可实在哭笑不得:“姑,我就去六个月……”
“你大学都是在岳城念的,哪儿离开过家那么久。”小姑抱着打包好的纸箱,眼眶突然有点红,“尼加群岛离索沙尔是不是挺近的?你爸以前就是在索沙尔驻军。”
表弟饼饼在一旁端起玩具枪瞄准他,嘴里念叨着:“突突突!”
小姑将饼饼扒拉到一边儿,继续嘱咐徐可:“听说那边毒虫子挺多的,你随身带一瓶防蚊液,等到了赶紧告诉我地址,我给你多买点寄过去。”
徐可:“日用品那边都有卖的,再说我从小就不招蚊子……”
饼饼见他不搭理,玩具枪都抵到了他肩膀上:“突突突!”
他转过身,抬起手比成一把枪瞄准饼饼:“突突突!”
他陪着饼饼玩儿,忽然听见小姑在客厅里扬声问他:“小可,你那些玩偶娃娃带不带一个去尼加群岛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可怔了下,脸上的笑垮下来,回道:“都是我不想要的。看饼饼有没有喜欢的让他挑几个,剩下的你帮我扔了吧。”
“都是新的扔什么,你不要,我拿去我们单位分给那些刚毕业的小姑娘了啊?”
徐可答不出一个“行”字,片刻后,他抽冷子蹿到客厅,从小姑手中抢回来了刚要进塑料袋的一只小兔玩偶。
“你这孩子。”小姑拨了拨小兔子的耳朵,将它摆到沙发上,剩余的玩偶也一个一个排队摆上沙发,许是看出了什么,小姑拍了拍小乌龟的壳,说道,“你的主人差点就不要你了,小乌龟又没有犯错。”
徐可看着那只小乌龟,默念道:小乌龟又没有犯错。
当天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一个陌生号码将他吵醒。
怕是电视台有紧急采访,徐可接了电话。
“听说你要被派去尼加群岛了?鸟不拉屎的地方,听说还有传染病,你可千万注意点啊。”
听出是王子硕的声音,徐可道:“感谢王总关心,王总再见。”
“别挂……”王子硕道,“我爸跟你们副总编关系特别好,可以给你求情让你留在岳城。”
徐可不搭话,另一头的王子硕急不可耐地说出了条件:“你陪我睡一次。我不叫别人一起,就我自己,你就当给我道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可气笑了:“请问我做了什么需要给你道歉的事情吗?”
挂断电话,一气呵成把王子硕的号码拉黑,徐可还是觉着吃了一百只丑苍蝇一样犯膈应。
黎净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办法在晚上十点准时入睡了。
骨髓穿刺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
倒不是担心自己死不死的问题——他后悔那天碰了徐可。
现在他只要稍稍一走神,脑子就会自动一帧一帧地回播着那晚的场景,想得浑身燥热,冲冷水也不管用。
干熬到天亮,这次困大发了好不容易睡了几个小时,一大早又被电话吵醒。
李教授打来的,叫他来一趟,说检查结果出来了。
电话里李教授语气听起来颇为轻快,让他不自觉去期待可能是个好消息。
——骨髓穿刺的结果显示异常细胞的比例已经达到了正常值。
李教授先报了忧,说辐射的生物效应有潜伏期,可能一个月,可能一年、十年都说不准,必须每年严格进行体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后说他的情况已经往上报给军部,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下周就可以正常归队了。
今天是周日,明天就是下一周。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黎净发现自己居然很平静。
活来死去,折腾疲了,对好消息提不起欣喜感。
心跳蓦然加快,如果心电图正在检测,大概会测到一个对钩。
他想去找徐可。
说“我上礼拜以为自己得了绝症,想着不能耽误你,所以拒绝了你。但现在确认是误诊,我喜欢你,你愿意跟我好吗?”
黎净蹙起了眉,编的太假了。
到家之后,他一直盯着对面楼1201户的窗户发呆,那是徐可家。
手机在裤兜里震,他掏出来扫了眼屏幕,接通电话。
团长说道:“医院那边把你的状况说明转过来了。既然现在的情况能归队,你明早六点回军区跟第九批赴索沙尔维和步兵营集合,七点出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着对方先挂断电话,黎净把手机揣回兜。
他在家磨蹭了一个小时,终于站到对面楼1201门前。
敲门敲了十来分钟,很不巧,徐可不在家。
屋子里一点人声没有,只有楼上洗澡时顺着管道簌簌而下的流水响。
黎净掏出手机,打开了和徐可的微信界面。
想了半天,摁住语音:“要请我吃的外卖,你拿回去了吗?”
松开手指,发送。
微信提示立即响起来,发过去的语音绿框旁标注着提醒他发送失败的红色惊叹号。
——他被徐可拉黑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三个月后,岳城卫视国际频道办公室。
副总编挂断电话,抄起办公桌上的座机给人力部拨过去:“我们频道距离索沙尔最近的驻站在哪个国家?”
电话那头怔了怔,噼里啪啦的敲击键盘声响起,过了一会儿,回答道:“在尼加群岛。驻站记者叫徐可,专业就是索沙尔语,三个月前派过去的。”
索沙尔政府军与反政府军在首都郊区交火。
徐可正窝在租住的民宿里看这条新闻,手机响起来——总台派来了报道任务。
交火死了两个反政府军军人,没有波及到平民。规模并不大,看起来像小分队的个人行为。
接下来估计就是谈判来谈判去,索沙尔境内虽然一直是分裂状态,但政府军和反政府军一个占南部邦一个占北部邦,已经矜矜业业守了十年的停战约定,估计不会这么轻易打破。
所以徐可不觉这趟报道有多危险。
毕竟是特殊时期,从尼加群岛飞往索沙尔的航班全部停飞。新闻第一要求就是时效,要是等各个国家都报过了再报,就丢人了。
徐可决定开车去。
反正到索沙尔也就七个小时左右车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简单收拾了两天的换洗衣服,带上摄像机,便开着驻站采访车上了路。
越往索沙尔的方向走,与他同行的车辆越少。
几乎每一个岔道,都能看见与他原本并行的车拐上岔道。
行驶到通往索沙尔的跨海大桥时,六车道上只剩下他这孤零零的一辆车。
过了这座桥就是索沙尔首都。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桥距离海面有五六十米,跨海大桥全长七十公里,他至少还要在桥上开一个小时的车。
即便关着车窗,耳边也能时刻听见海风的怪嚎。
徐可冷不丁想起以前看过的灾难电影,仿佛下一刻海水里就要冒出一个庞然大物,张开嘴露出满口獠牙嘎巴将他咬成两截。
后背一激一激地发凉,他把车载广播打开,只有刺啦啦的白噪音,拧动调频按钮,一直拧到了拧不动——尼加群岛那些广播到这儿全收不到信号。
采访车没下载过歌曲,他只好听着白噪音继续往前开。
漫长的一个小时之后,徐可终于看见了索沙尔海关入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升降杆全部升了起来,他把早已准备好的护照掏出来,慢慢把车开过去,抬头望向岗亭,却发现岗亭里是空的。
六个岗亭,全部都是空的——索沙尔海关已经没人看守了。
经过海关又往前行驶了大约半小时,遇到了第一个检查点。
穿着迷彩服的士兵将他拦住,但拦他方式很没礼貌,直接抬起枪对准了他面前的车玻璃。
他刚要发飙,无意间从车窗瞥见地上躺着一个人,穿着平民的衣服,脑袋上有血。
定睛一看,并不是脑袋上有血这么简单,那个人从右眼斜上方开始,一小半脑袋已经变成了泥糊状,泥糊中夹杂着黄白相间的液体。
想到可能是脑浆,徐可的胃里本能地开始往嗓子反酸水,想吐,憋的眼睛都胀。
在岳城报道命案时也不用去看尸体,新闻不需要那个画面。
现在是他第一次见到尸体。
车窗降下来,士兵举着枪走到车旁,枪口直直瞄准他,这士兵用索沙尔话问:“干什么的?”
“记者。”徐可同样用索沙尔话回答,他强忍着胃里的难受,侧过身要从背包里掏证件,却听士兵大喊道,“不许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枪口在距他极近的位置乱颤,徐可立即把两只手同时举起来:“我想拿我的证件给你。”
“我不信你的证件!”士兵的枪口一晃,转到一旁躺着那具尸体上指了指,“这个人也自称是记者,也有全部的证件!但他身上藏了液体炸弹,想要袭击我们的哨卡!没有记者敢在这个时候来到我们的国家!”
车载收音机不间断地响着白噪音,徐可抬手关了收音机,深呼吸一口气,看着那士兵:“那么我现在原路回尼加群岛可以吗?”
士兵把枪端高了直指他的眉心:“下车!”
“我来自中国,我们的国家曾经为了帮助你们派出过很多次维和官兵,你可以不要用枪指着我吗?”
徐可说完,没料到这句话让眼前的士兵更激动了,士兵喊道:“维和部队都是帮忙保护反政府军的,你们是在帮那些人摧毁我们的国家!”
听见了完全意料之外的说法,徐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他愣了愣,问:“我现在能给之前联系过的索沙尔联络官打个电话吗?他能证明我的身份。”
士兵没有立即作答,举着枪往后退,退到自己队友身旁,和一个军衔比他高的军官商量了一下,得到了对方点头,又走了过来:“把你的证件给我,慢慢拿,背包拉链全部拉开,手不要伸到我看不见的位置。”
徐可照做拿出了护照和记者证,士兵又道:“打给你的联络官,拨通之后把手机给我。”
士兵收走他的证件,拿着他的手机和联络官沟通了十多分钟,才把手机还回来。
毕竟眼前还有枪指着,徐可接过手机先问了一句:“我可以和联络官说话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见那士兵点头,他端起手机:“您好,现在是什么情况?”
“徐记者,您先不要着急。”听声音联络官是个有点年纪的男性,说起索沙尔语时带着一点异国口音,“现在是特殊时期,检查点格外严格,请您在原地等待,我现在联系大使馆,叫他们派人接你一趟。”
徐可靠路边停了车,心中充斥着焦躁。
十六七度的气温,天上忽地下起了雨,雨点敲在车窗上,车里越发的阴冷潮湿。
缺了半个脑壳的尸体依旧没人收,徐可现在停车的角度看不见尸体,却总感觉每一口呼吸都能嗅到一股腐烂的血腥味。
光是想想,胃里又开始反酸水了。
他什么也没干,就在座位上坐了半个小时——看守哨卡的十多个大兵都背着枪,徐可真的不大敢动,因为紧张,他已经口渴很久了,而矿泉水就在触手可及的副驾座位上放着。
那些大兵一个个在公路上踱来踱去,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什么也不做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他只能看方向盘五分钟、看仪表盘五分钟,再看车钥匙五分钟,这么来来回回打发时间。
余光扫见被完全拉开的背包,裹在换洗衣服底下,似乎有个绿色的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不起来是什么,侧过头看了一眼,结果发现是装在背包底部压着忘掏出来的乌龟玩偶。
想起玩偶的来历,徐可的不安莫名被抚平了大半。
耀眼的车灯倏地掠过,他抬头,发现是一辆从反方向来的军车。
夜深看不清,徐可扳亮了车灯。
那辆军车右上角张贴了两个标志,一面是蓝色的联合国旗帜,一面是维和部队出兵国的国旗。
是一面五星红旗。
徐可长舒一口气,拿过副驾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迫不及待地咕咚咕咚喝水。
将一瓶水都喝完,他蹭了蹭嘴,推开车门下了车。
军车停在他的车前头,下来了一个个子很高的军人,背对着他和那些索沙尔反政府军简短的说了什么。不知为何,他总觉着那个背影有种极为亲切的熟悉感。
反政府军军官回身扬了扬手臂,其余士兵小跑着将警戒护栏挪开,让出一条通道来。
徐可没多想,走上前主动跟维和部队的军人打招呼:“今天多亏您了,解放军同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解放军同志转过来,徐可看见这位同志的脸的瞬间,当场僵成了一个蜡像——心里倒是跳进来一百只张大嘴扯嗓子叫唤的尖叫鸡。
居然是黎净。
在地球的另一端怎么会还能遇上这人?
他这头狂涛骇浪说不出话,黎净倒是挺平常的神色,配上更平常的语气道:“大使馆找的我。我还以为是同名,为什么要来索沙尔?”
“工作。”徐可干巴巴答道。
黎净看着他:“不能拒绝这份工作?”
徐可压低声音:“我刚才还想打道回尼加群岛呢,这些人不让……”
“我让他们放行,你现在回去。”黎净转头就走向那索沙尔军官,徐可急忙一把拽住他:“刚才他们不知道我是中国记者,现在已经验完身份了,我转头跑了,开了八小时车特意到这儿给全国同行丢人来了?”
徐可着急把话说完,手一直拽着黎净的手臂没松开,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硬挺的军装布料被雨点打湿出一个又一个的暗色水渍。
黎净身上像有什么开关,已经快忘记的悸动又爬上来,徐可立刻松开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黎净与他擦肩而过,绕着他的采访车走了一圈,低头仔细检查每一个车胎,确认没问题才重新站直:“跟着我的车走。不用急,我慢慢开。”
黎净带他到了市区一间酒店落脚。
酒店入口有摆着一架安检仪,所有行李都要过安检仪。
不但如此,过了安检仪之后,行李还要被工作人员打开进行二次人工检查。
黎净就在他旁边看着,他相当不愿意工作人员打开他的背包。
黎净可能看出来了他神色有异,挨上来小声问:“包里装小玩具了?”
“小玩具”那三个字咬的又轻又俏,徐可很难听不出来这人指的是成人玩具之类的东西,偏过头要瞪过去,结果还没瞪,刚一偏头鼻尖就差点刮到黎净的下巴。
他这才意识到刚刚他们俩的距离有这么近。
黎净往后退了一步,那边履带上的背包被放入了塑料盒,工作人员掏出他换洗的衣物之后,把包底部的小乌龟玩偶也掏了出来,一点点捏着检查。
太尴尬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他妈的尴尬了。
每一个毛孔都在尴尬。
徐可握紧拳头看着酒店工作人员捏了半天的乌龟,忽然听见从自己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带着标志性的电流一样的磁性质地。
他把黎净给他抓的娃娃带到了地球另一端,黎净会怎么想?
觉着他念念不忘?觉着已经被拒绝的他还卑微地拿着玩偶睹物思人?
徐可懵着脑子去前台办理入住,特殊时期只收现金,他带的现金正好够付押金和一天房费。
明天得去取些现金。
黎净一直送他进了酒店房间。
进屋之后先是朝着他比了个“嘘”,然后从外腰带上掏出食指大小的不知道做什么的黑色仪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黎净拿着那个仪器沿着台灯贴了贴,又在台式电话机上比了一下。
这人满屋子走时,徐可实在很难不去看他。
他第一次看见这人穿军装,携带装具的外腰带束的极其利落,而且外腰带确实太显腿长了。
强迫自己收回要吸上去的视线,黎净刚好走到挂壁电视前,手里的仪器发出了“叮”的一声。
黎净俯下身,从电视侧边条摸出来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找着摄像头开关闭上了,将它随手放在桌上,黎净回头看他:“不一定是酒店装的,摄像头看起来很粗糙,可能是上一个客人。”
他看了看床的位置,又说,“对准的是床而不是有网线的办公桌,应该只是想偷拍私密视频传到网上卖钱,问题不大。”
徐可慢半拍看向那枚摄像头,说:“谢谢。”
黎净走到大床旁边,突然伸手在床尾的部位使劲往下压了一下,弹簧床顿时被他压的咯吱响了两声。
“床的质量很一般。”黎净撤回手,看向眼前的墙壁,用学术报告的语气认真道,“不如站着做,我可以帮你扶腰,你的手撑在墙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黎净。”徐可打断他,“你总开这种玩笑,我觉着不合适,而且感觉你很不尊重我。”
半天没听见黎净说话,徐可转过身去收拾包里被翻乱的行李,片刻后,这人终于又出了声:“我要检查你的钱包。”
他不明白黎净犯什么病,但为了避免扯皮,直接抽出钱包递过去。
转回身继续拾掇行李,本来就没多少,几分钟就收拾好了,黎净也还来了钱包。
徐可脑中回想起那个索沙尔士兵的激烈言辞,停下手里的事,忍不住问道:“刚才我被索沙尔政府军拦住的时候,拦我的士兵说来索沙尔的维和部队都是帮忙保护反政府军的——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黎净笑了笑,轻描淡写道:“你去问反政府军,他同样会说我们是保护敌方的人。维和和打仗不一样,打仗有敌人,维和没有敌人,只有任务。第九批赴索沙尔维和步兵营的任务是保护部队营区附近的难民营。”
“你休息吧,我要回营地点名了。”黎净走到门口,忽然一个转身又转了回来,“对了,你把我拉黑了?”
徐可怔了两秒,清了清嗓子掩饰窘迫:“啊……好像是。”
黎净抬手撑着门框,弯起唇角:“拉回来,你还欠我一顿外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黎净走了之后,徐可不自觉地盯着那面墙发呆。
因为他说的太具体了,徐可都能想象出来那个姿势。
他摇了摇头,抬起两只手同时在自己脸颊上拍了拍。三个月没干手艺活儿打发自己,憋出毛病了。
憋出毛病也不打算现在安慰小徐可——并不是没心情,而是如果今晚自慰,他一定会想到黎净。
进卫生间用凉水冲了脸,和联络官约好明早碰面的时间,打算下楼找个便利店买面包垫垫肚子。
沿着商街走了三家便利店,前两家货架都空了根本没补货,第三家还剩下一些食品,供挑选的种类实在少的可怜。
看着空荡荡的货架,徐可才真正意识到,正在索沙尔上演的不是一次小规模的失误交火,而是筹谋许久的内战。
不该只带两天的换洗衣服,现在回尼加群岛一趟可比登天还难。
来之前徐可查过,附近几个岛国之间的货币相通,银行卡可以通用,所以特意把银行卡都带着了。
拎着东西到收银台付钱,掏出自己常用的尼加群岛银行卡递给收银员,一刷,收银员抬起头,告诉他这张卡被禁用了。
索沙尔语本就不是母语,他怕自己理解错意思,重复道:“禁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收银员将他的银行卡翻到正面看了看,解释说:“尼加群岛因为公开支持索沙尔政府军,所以他们发行的银行卡在北部邦禁用了。今早刚出的禁令。”
徐可胸口一窒,接了收银员递回来的银行卡塞进钱包,突然留意到卡夹打头的显眼位置,那里放着一张他没见过的卡。
抽出卡片看了看,是张索沙尔首都发行的银行卡,卡片后面签名的地方还明晃晃地写着六位数的密码。
他顿时联想到黎净之前非要检查他的钱包。
想了想,将那张卡递给收银员:“刷这张试试。”
收银员操作后,朝他点头:“这张可以正常使用。”
果然。
徐可的心情有些复杂,提着吃的和日用品回了酒店房间,冲了澡,大字形瘫在床上。
身上每一个关节都累的酸软,就这么瘫了好一会儿,他转过身,扯来另一头的被子把自己卷上了。
第二天一早,联络官在酒店门口接上他,带他去郊区交火地点做报道。
路上途径几个哨卡,守军倒是不像昨晚刚进入境时碰上的那些,不会没礼貌地直接架枪指着人盘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索沙尔首都市区比徐可想象中繁华。雨下了一夜,现在虽然停了,天上仍是黑压压一片乌云,天与地的距离似乎被这些厚厚的云压缩了,在灰蒙蒙的滤镜下看车窗外鳞次比节的建筑物,有种喘不上气的压抑。
车开出了市区,越往郊区走,徐可越是讶异。
等到达了交战地点,讶异已经沉淀成了另一种平静但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回手掏出包里的测光表,校队了数值,拿出摄像机对准烧的只剩下一层的焦黑车辆外壳,摁下了快门。
索沙尔市区光鲜亮丽,郊区却千疮百孔。
它的外表看起来更像遭遇了强地震——多数楼房都被炸毁了,好一点的还剩下钢筋骨架,毁得厉害的则只剩小山包似的瓦砾碎砖。
“十年前打内战时炸毁的,”联络官指了指那片废墟,又转过身指了指他身后的另一片废墟,“还有这些,全部都是。”
“因为这个地方处于南北邦的交界,到底属于反政府军管辖还是政府军管辖一直比较模糊,所以总发生小规模摩擦。”
“首都郊区治安差,自然也没什么老板在这儿投资,久而久之,现在就变成了‘无人区’,只有些工地往这里偷偷倒建筑垃圾。”
联络官叫谢尔夫,脸上的毛发颇为茂盛,脸颊两侧到下巴都长满了茶色的胡须。他眯起眼睛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建筑垃圾,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看徐可,刚要说什么,突然使劲拽了徐可一把。
徐可下意识护住相机,脚下站稳了,顺着谢尔夫的视线看去——有几个当地的小孩正在朝他扔石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孩子们躲在一块断墙后面,其中个子最高的那孩子见徐可发现了他,直接站起来高喊道:“杀光异教徒!”
最高的孩子也不过到一米二三,穿着不合身的成年人衣服,更凸显出营养不良的体格,衣服领口很宽,孩子高高凸起的锁骨上只有一层很薄的皮肤。
这孩子喊了两声之后,在地上捡起来一块石头,再度朝徐可扔过来。
他转过身保护相机镜头,后背不停地被石头砸中,某一下实在太疼,他回头去看,瞥见刚从他后背落下来的石头,有拳头大小,怪不得疼,砸脑袋上小命可能就交代了。
他们不得不小跑上了车。
谢尔夫踩着油门躲避后面疯跑的孩子,一直到了没人的地方,缓下车速,开口道:“现在的孩子们不算凶,十年前反政府军的那些孩子,长的还没有枪高,就自愿成为人体炸弹……”
徐可在郊区拍了一小天,素材够发一条视频新闻和两条图文稿。
回到酒店,他一一检查了拍摄的照片和视频,调整了照片顺序、剪掉废镜头,将素材传去总台。
酒店里网速很慢,还不稳定,他昨晚睡的太少,现在头疼,眼珠也跟着胀,可素材还没传完,看进度条至少还需要一小时。
他抬起手用食指点着太阳穴转着按摩,忽然感觉到后背上传来一阵锐痛。
可能是在郊区被那些孩子拿石头打的,他站起身走到了卫生间的镜子前,背过去脱掉上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扭回头一看,后背上一片大大小小的红色淤痕。
徐可拽下衣摆,拿出本子回床上盘腿写了几个选题,笔尖顿在纸上,他腾地坐起来,翻了翻床上乱哄哄的衣服,找着被掩埋在底下的手机。
本来想给黎净打电话,怕这人执勤不方便接,便打开了微信对话框,摁住说道:“你上次说的你们驻军营地附近的难民营,允许记者拍摄吗?”
两分钟后,黎净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不涉密,可以拍。我去接你?”
“不用……你发个位置给我就行……”
“来营地的路上信号一般,你不熟悉路,导航会反复掉线。就算你找到营地,你的车没通行证进不来,停在路边也不安全。”
一句话把徐可所有想到的点都给堵死了,他愣了愣,只好道:“好,那我在酒店等你。”
腿边儿张着的笔记本电脑发出一声提示音,素材传送好了。
把电脑和本子、证件都往边儿上推了推,徐可给自己刨出个地儿躺下,打算眯一会儿。
敲门声将他从睡梦中薅出来。
徐可一个激灵坐起身,下意识摸了摸嘴唇,看自己有没有流口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嘴唇是干燥的,还带着刚才小憩攒出来的热。
打了个哈欠,抬手蹭去眼尾的生理泪水,脚着了地,踩着酒店一次性拖鞋半天才趿上。
开门之前先问道:“黎净?”
“是我。”
把门打开后,徐可回头收拾床上的证件,看见自己的钱包时动作一顿:“我都不知道尼加群岛的卡在这儿被禁了,谢谢你的卡,钱过了这阵儿我立刻还你。”
“不急。你先用吧。”黎净说。
该拿的证件放包里,该换的镜头装好,再带一块擦镜头的镜布,都齐了,徐可低头扫见自己胸口印着的乌龟涂鸦。
这件卫衣不行,平时也就算了,干活儿穿实在是不庄重。
带的衬衫在包里压的都是褶儿,只能穿那件纯色的蓝色长袖上衣。
要在黎净面前脱衣服,徐可心里忽然有点犯别扭,拿着衣服进卫生间换更别扭。
做了片刻思想斗争,还是兜头把衣服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刚要换上那件蓝的,黎净忽然出了声:“等一下。”
他没等,长袖衫从头上套下来,打算穿好再转回去和黎净说话,没等他拽衣摆,黎净突然抓着他后背上的衣服往起一掀。
徐可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后背上怎么弄的?”
徐可还要拽自己衣服,黎净在那儿抓着他拽不动,也怕黎净把他目前唯一一件能穿出门的衣服撕坏,于是松开手回答道:“小孩丢石头打的。”
“我都没舍得在你身上留过印子。”
徐可困得迷糊的脑子被黎净这一句话通得活泛起来,一时间有点抓不住也捋不清过分活泛的情绪,迟钝半天才开口:“我说了,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黎净还站在他后面研究着他的背:“趴下,我帮你揉开,不然淤住会疼好几天。”
徐可下意识反问:“还能揉开?”顿了顿推辞道,“真不用。”
“趴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最终还是趴下了。
黎净下手的第一下他就后悔了,疼死了。
他挣扎抓住床柱要爬开,听见黎净轻笑:“你怎么每次逃跑都是往前爬?”
徐可不动了,他知道黎净说的是什么。
可能这两天太累,情绪跟着没力气起伏,他现在想起那晚他们做爱的片段,心里还挺平静的。
被另一个男人的性器官撑开的感觉太怪异了,那根东西的肉冠部分又大得惊人,囫囵塞进来,酸疼被拖成好几秒,害怕它继续往里钻,所以抓着床单本能地要爬开。
现在回想起来,并没有多疼,只是后入位他看不见黎净,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恐惧感。
走神的功夫,感觉被按摩的后背没那么疼了。
疼劲儿弱了,困意又卷上来,他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偏过头,阖上眼皮。
肩膀似乎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软软的,还有点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可慢半拍回过头,看了眼黎净。
黎净的视线颇为专注地停在他的后背上,见他回头,才抬眼看向他:“怎么了?”
徐可没说话,脑中不断复盘刚刚的触感,实在觉着很像,问道:“你刚刚亲我了?”
“没有。”黎净压下来,凑到他耳边,“现在是在索吻?”
徐可蹭着枕头挪了挪脑袋避开那股热气:“别总逗我。”
他上了黎净的车,在车上一直在低头聊微信,和总台的人汇报选题。
几句话其实早就说利索了,他往上滑动对话条,佯装认真地在处理工作,只是怕一旁的黎净和他搭话。
黎净的手很宽,摁在他背上淤青的手劲儿也很大,当时没多余的想法,偏偏是现在,他想起那双手渗出一层潮湿的汗,死死抓着他的腰的触感。
唾弃了一下自己的欲求不满,忽然听见自己这头的车窗“嗡”一声降了下来。
一股阴冷的风突如其来吹在徐可脸上,他差点牙打颤,扭头看黎净:“冻死了,开什么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黎净道:“看你脸和耳朵都很红。不热吗?”
徐可心跳加快,嘴上镇静道:“不热。”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他往后躲,后脑勺磕在座椅头枕上,那只手还是落到他的额头。
“没发烧。注意休息,不要感冒。”
他“嗯”了一声,接下来的半小时车程俩人都没再说话。
下了车,他们的位置在一个半山坡的高地,徐可一眼就能看见低处被土坎围着的密密麻麻的大片帐篷。
黎净和他说难民营有两个,四处看了看,在距离眼前这个难民营挺远的地方才看到了另一片帐篷。
徐可问道:“为什么要分成两个?合在一起管理不是更节约资源?”
“宗教不同。”黎净回答。
他们进去时,正好赶上北难民营里的一名当地年轻女孩去世,一身白袍的神职人员在尸体旁颔首诵经,女孩的父母正一边流泪一边用绳子捆紧女孩的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可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上前去询问是否允许他拍张照片,那些人忌惮地看了眼黎净,点了点头。
他注意到女孩腿上的绑绳可能不是某种宗教仪式,因为绳结打得丝毫不整齐,通通都是紧紧勒起双腿的死结。
父亲将女孩抱起来放进几块颜色各异的木板钉成的粗糙棺材里。
他们继续往前走,军医帐篷前有排着长队的患者,徐可还在想女孩腿上的绳子,他想到了原因,只是想不通会强暴十岁女孩尸体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于是问黎净:“在孩子腿上绑绳子是在防备谁?”
“防备南难民营的男性。土葬的位置离那边比较近,两个月前发生过一次这样的事。”
徐可一时怔住,没留神,被十分不客气地从后推了一把。
他回过头,看见推他的是个当地少年。
“删掉照片!”少年朝他嚷。
刚才葬礼时,这个少年也在那里,大概是死去的女孩的家人或者朋友。
徐可放缓声音,用当地话说道:“我不会删掉照片,没有战争,就不会有难民,世界应该了解你们的处境。”他抬了抬自己的相机,“我只是想帮忙。如果让你感到了恶意,我很抱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甚至不能等那女孩的父母哭完再拍摄,否则会损失照片的感染力。
少年盯着他沉默着。
徐可不知道自己能否说服他。这边的孩子普遍营养不良,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
就比如徐可眼前的少年,身高只到他的胸口,看上去十二三岁,但可能已经十七八岁了。
他下意识去看少年的锁骨,还好,没有像他在郊区见到的孩子那样瘦成皮包骨。
“艾麦拉。”少年突然说,“她叫艾麦拉。”
说完后,他转过身往回走。
徐可一直目送着少年的背影,直到身旁的黎净问:“他说了什么?”
他侧过头看向黎净,迎上这人的视线:“去世的女孩叫艾麦拉。当地话里,艾麦拉是希望的意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素材拍得差不多,他们开始往回走,走到进出口,一个带着当地小孩儿的官兵站到黎净面前,利落地敬了军礼:“连长好!”
“你好。”黎净温和地应了,视线低下来看向他旁边及腰高的小孩儿。
没等黎净问,官兵主动介绍道:“这是我去市区采购日用品时遇到的孩子,叫阿布,爹妈都参军去了,生死未卜,阿布在路边乞讨,很可怜——咱们难民营不是接收这样的平民么,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徐可打量着这个叫阿布的孩子,阿布脸上的灰尘并不是蹭上去的一抹黑,而是长时间不清理已经涸成的黑色棘皮。这孩子头发很短,看不出是男孩女孩,眼睛很圆很大,褐色的瞳仁,眉毛和睫毛十分浓密,正略显害怕地藏在官兵身后,一双眼四处打量。
官兵的视线落到徐可身上,一旁的黎净开口介绍道:“这位是国内派来的徐记者。”
“徐记者您好,我是今年刚入伍的新兵,我叫庞宏艺。”
庞宏艺朝他伸来了两只手,徐可有点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像首长似的站直,就鞠了躬把手送上去握了握。
庞宏艺朝他笑出一口白牙,收回手牵起阿布,看向黎净:“连长,那我先带阿布登记……”
“等一下。”黎净道,“核实身份之前,带到军营先单独关起来。”
庞宏艺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盯着黎净,声音陡然拔高:“连长,这就是个六岁的孩子!”
徐可再次看了看阿布,外表看上去确实就是六七岁的样子,他心里模模糊糊要想起来什么,被黎净一句话把脑海中刚要拼出来的内容击得稀碎:“你怎么知道他六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庞宏艺:“他自己跟我说的!阿布父母以前教过他读书算数,还会说英语!”
说着,他牵着阿布的手往前让了让,低头用不大标准的英语问:“你跟这位叔叔说,你今年几岁?”
阿布仰起头看了看黎净,开口怯怯地说出了英语:“六岁……我今年六岁。”
黎净朝阿布笑得和善至极,抬头看向庞宏艺,语调冷下来:“带到军营,单独关在禁闭室。”
这回连徐可都觉着他有点不可理喻,这么点的孩子,被关起来得多害怕。
“黎净……”
他没想好措辞,就见黎净侧过头看了他:“这是我的工作,还请你理解一下。”
但庞宏艺是个火爆脾气,动了动嘴唇,视线突然看向黎净身后,紧接着一个箭步蹿过去,啪的站定敬礼:“教导员!”
“——连长不允许当地平民进入难民营!还要把这个六岁的孩子关在禁闭室!”
教导员看上去四十多岁,晒成了古铜色,加上身形削瘦,脸颊有些内凹,一笑起来脸上的皱纹一束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先是看了看阿布,然后充当了和事佬:“是不能直接进难民营啊。”说着他抬手拍了拍庞宏艺肩膀,“小庞啊,愣着干什么,你带这小孩先找军医做个体检。确定没有传染病,然后在难民营里看看有没有愿意照顾这孩子的独居老奶奶,让孩子跟她住一个帐篷。”
“等等。”
黎净看了眼教导员,在阿布面前半蹲下来,极其细致地将孩子从脚一点点摸到发顶,连自来卷的蓬松头发都仔细检查了,才松了口,“去吧。”
庞宏艺小声嘟囔了几句,说了什么徐可没听清,但看庞宏艺表情也能猜出来说的不是好话。
等着庞宏艺带阿布走了,教导员又笑眯眯地站到黎净身前:“五分钟后跟国内视频会议,我出来找你的,现在该去会议室了。”
黎净点了头,回头看徐可:“我们开会很快,几分钟,你等我一会儿。”
“没事儿,”徐可说,“我在附近四处转转,你去吧。”
他惦记那个叫阿布的孩子,问了进出口站岗的官兵去医务室的路,然后按照指路追了过去。
找到阿布时,女军医正在给这孩子抽血。
血抽完了,阿布乖巧地摁着手肘的止血棉球,嘴里哼起了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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