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意识到自己发烧了,却依然没往水痘上面想,直接去了医务室,医务室老师看他学生证是高一一班的,便想起了之前那个得水痘的同学,询问了几句,得知还是同桌之后就去检查沈念的头皮。
老师,我小学的时候起过水痘,应该只是发烧。沈念低着头解释了一句。
医务老师闻言笑了笑:正常情况下起过水痘的确会在身体里产生抗体不会再起,但并不是绝对的,还是有一部分人会被传染的,只是机率比正常人少的多,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说法,安全起见,我还是检查一下为好。
沈念一向是听话的,闻言也没说什么,乖乖的低着头让老师看,老师看完之后,轻声叹出一口:
看来你就是那一小部分人,头皮已经有斑疹了,我给你老师打个电话。
沈念愣了一下,连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都是麻木的。
他真的没想到自己的幸运小概率事件,会出现在这种事情上。
沈念没有办法,老师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他回家,传染性这么强,又临近期末考试,一两个倒下还行,要是倒下一片,老师怕是也没办法跟学校和家长交代。
沈念不愿意回家,可现在这个情况不回家他又实在没有地方可去,更不可能隐瞒病情待在宿舍里,所以最后的最后,沈念也只能回家。
两个星期没回来,沈念本来应该去看看秦奶奶的,可到底自己是生病,还是具有传染性的,不想给秦奶奶造成麻烦便直接回了家。
不是周六日,也不是放学的时间,此时也不过才临近中午,沈念走进小院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咳嗽声,顾执竟然还没好,不过听着却是比上一次好很多了。
感冒这回事,气管发炎有几天后遗症也是很正常的。
沈念回了北屋,也没有去跟顾执打招呼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这个房间当然是有空调的那一间。
沈念不觉得顾执的这场苦肉计在得到想得到的之前会提前谢幕,他也的确没有猜错,在走进房间的时候就看到房间内的一切和上次回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床铺依然整整齐齐,桌面依旧干干净净。
还真的是尽心尽力,是怕自己哪天突然回来看不到他的这份小心思吗?所以宁可一直保持着。
挺好,至少自己现在回来的时候,不用再收拾一次了。
发烧让沈念身心俱疲,他什么都没有做,开了电热毯脱下衣服就钻进被窝里睡觉,电热毯热起来的时候他也渐渐的有些意识昏沉。
迷迷糊糊期间他总能听到一些声音,有时候是脚步声,有时候是什么东西磕碰的声音,有时候是水声,沈念一点也不觉得吵,甚至有一种自己尚且在宿舍的错觉。
他其实喜欢这样的声音,时刻提醒着自己他并不是一个人。
他就在这样的声音中睡了过去,甚至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回到了他8岁那年第一次起水痘的时候。
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经烧了两天了,整个人的精神都不是很好,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他鼓起勇气跟游晓月说了两次,但游晓月都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的没有理会,后来沈念没有再说了,照样去学校上课,最后在课堂上晕倒通知了游晓月之后才被带去村里的卫生所检查了一下,确诊了水痘。
医生说没有并发症不用特殊治疗,只是要注意发烧的温度就好,温度太高的话还是要吃退烧药的,也要注意不要抓,抓破了水痘也要特别护理。
这些话沈念听的清清楚楚,可回去的路上游晓月就已经跟自己拉开了距离,她说:
离我远点,我不想被你传染。
沈念当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以为就算自己得不到关爱,却也不该是这样的冷眼相待,可游晓月似乎没觉得自己的生病是什么特别的事情,依旧不冷不热,当自己是个祸害,以至于沈念站在原地愣了好久一直看着游晓月的身影拐进了巷子里才反应过来迈步跟了上去。
他当时也不愿意回家的,可是他好难受,除了家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所以也只能回去。
回去之后沈念就被游晓月关进了他自己的房间里,除了上厕所的时候绝对不让他出来,一日三餐就扔些面包馒头之类的进去,可即便是这些吃的,游晓月有时候也会忘记,沈念常常饿肚子,有时候游晓月离开一整个上午或下午,沈念连上厕所的自由都没有,只能憋着,等游晓月回来。
他反反复复的发烧,他躺在床上难受到不行的时候甚至以为会死,他想游晓月估计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会分外不在意。
可他始终想不明白,不明白游晓月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如果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那么当初为什么还要生下自己来互相折磨。
当时的沈念太小了,小的他根本想不明白。但这个问题也太复杂了,复杂到沈念马上16岁了,也依然不明白。
那个时候沈念蜷缩在床上烧的迷迷糊糊,有鸟落在窗户上看着窗户里的他,沈念看着那只鸟,祈祷死掉的话下辈子就不要做人了,做只鸟也挺好的。
可老天爷大概觉得对他的折磨不够,竟然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也让他痊愈了。
但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怕极了生病,也对生病的忍耐性很高,不是撑不下去,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几点,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暗了,是阴天还是自己真的睡了这么久,沈念已经分辨不出来了,他想起了刚才的那个梦,想起了小时候更多的细节,他本就觉得冷的身体没由来的又打了个冷颤。
他看向窗户,似乎还能看到当初停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那只鸟。
沈念不再自虐,放过了自己,他让自己停止去想那些不该想的,起了身。
家里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安静的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但沈念也没有在意,顾执总不会一直在家里不出门。
他还是累,还是困,但生理需求也很清晰。
下床去厕所的时候寒冷的温度让他不由的哆嗦了一下,他穿了棉服在身上打开门走了出去。
沈念径自去了卫生间,关上门上厕所,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刚上完提上裤子的时候顾执会突然推门进来,沈念吓了一跳的同时,顾执也吓了一跳,显然没有想过会在这个时候在家里见到沈念。
沈念在家里睡了一个下午,他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顾执倒是很快反应过来,脸上的惊喜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他想笑,因为高兴,可是他不敢,他怕沈念不喜欢,所以即便对眼前这个场面欣喜的不行,也还是忍下来了,最后也只是喊了声:
念念
沈念没吭声,整理好衣服站在洗手池边洗手,顾执站在门口的位置有些局促。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找出一个让两个人正常说话的方式,可以用热情伪装,用无辜做衣裳,他见到沈念的时候也下意识的想要这么做了,因为沈念太冷了,他只有包装好自己才能不被冻伤,可他忍住了。
他说过的,在沈念面前,他就只做自己。
沈念在洗手,或许是水声盖住了自己的声音没听到吧,他不在意,迈步想要走过去拿毛巾,在沈念洗完手的时候递过去,可他不过才迈开一步,沈念就已经出声喝止住了他:
别过来。
顾执几乎是下意识的就顿下了脚步,他从没听到沈念用这么严厉的口气跟谁说过话,即便是上次自己的算计被戳破,他也没有。
他还这么生气吗?顾执不由的想,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这么生气吗?
念念顾执小声开口:我只是想给你拿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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