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乌垂着眼睛盯着地上被风卷起来的草叶,从门口飘到床边,心不在焉地回应着余扉的话:我知道啦,等我出去玩会儿就骗他变成小手办。
听到他的话,余扉稍微松了口气,在门口踱了好几圈步,又很不放心地嘱咐道:乌乌,你听我说,等会儿你回来,好好对主角解释一下,反正他也不知道手办的意思。你就告诉他,手办是好朋友的意思,虽然你之前有很多手办,但是他是最好的那个。把主角哄开心了,他就愿意变成灵魂碎片进储物柜里面了。
然而他说的这些话,对于暨乌来说却是左耳朵听,又从右耳朵冒出去,根本没听进去多少。
床边堆满了余扉从系统里拿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除了很多暨乌喜欢吃的零食和水果,还有些是暨家特意托他带给猫猫的衣服、玩具。
暨乌埋头在这堆东西里面找了很久,最终选定了一只天蓝色的风筝。
风筝的款式很普通,但是上面用水墨画了一只抱着大鱼的小猫咪,看上去既喜庆又可爱,从笔触上就能看出是出自暨洲之手,但看旁边扎的花边和后面长长的飘带,又似乎是郁修做的。
暨乌拎着风筝跑出去玩,小木屋里就只剩下了余扉和刚吃过药的主角。
伯纳德还躺在床上,周遭的空气中仍旧弥漫着药丸苦涩的气息,可想知道味道一定不怎么样,但是他却一脸平静地慢慢咀嚼,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余扉忽而联想到之前伯纳德看到暨乌舔食药丸的表情,眉目幽深暗沉,好像能将人吸入的漩涡,弥漫着危险与极度的渴望,像是正欲捕食的恶狼。
好似能感知他的视线,伯纳德转过头,正好与余扉四目相对。
伯纳德的表情晦涩不明,锋利的眉宇凝蹙,余扉看不出来他具体的心情,一时间颇有几分忐忑不安。
英俊的男人忽然勾起唇角笑了起来,带着十足的挑衅与恶意。
我听到你们之前说的话了。
他指着余扉的头顶,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却像是惊雷般在余扉耳边炸响。
与此同时,余扉忽然感到颅内极度的疼痛与麻痒,眼前出现刺目的白光,犹如灵魂被强行从身体中剥落。
他的精神域中警铃大作,刚买不久的鱼缸寸寸龟裂,里面特地调制的海水流到地板上,蔓延到各处,精神域迷你机器人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直到一切恢复平静,余扉浑身颤抖着从营养仓中爬出来,面色苍白如纸,他才发现自己被世界意识排出副本了。
这种情况在新手员工身上不少见,但是对于余扉来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更让他感到深深恐惧的是主角在把他排出副本时说的话。
伯纳德说他能听到自己和暨乌在精神域连线时的对话,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要知道,精神域连麦通话的保密性极强,是属于人类思维上的沟通方式,根本不存在会被外界窃听的可能性,更不要说被副本世界的npc听到了。
这次的bug实在太过悚人听闻。
更加令人心焦的是,现在毫无所知的暨乌被独自留在未知的副本中,同时完全崩掉的剧情线不能起到任何参考的价值,事件接下来的发展全部是未知的。
余扉朝两边胡乱地拨了下自己被营养液弄湿的头发,掏出自己的光脑,急急地将这个漏洞上报到总部。
收到消息的暨家长辈聚集在维护局的总仪器前,足有三四个人高的巨大仪器正在轰隆轰隆的运转着,上面的指针卡在临界线上急速地来回摆动,这昭示着内部能量流的极度不稳定。
显示能量条的屏幕上变成完全红色的条条,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暨徐用拳头重重地锤了下旁边的金属桌子。
上面显示能量条太满了,虽然不知道郁修那小子怎么携带那么多能量强行进入b级副本的,但是现在副本就像一只装满水的玻璃杯,完全容不下任何多余的能量了。
也就是说,现在副本世界中连一只主世界的苍蝇都容不下去了。
里面的消息已经传不出来,现在他们只能等着暨乌完成副本任务之后自己出来。
这种情况实在太过被动,数据维护局的控制室中气氛陷入了焦灼状态,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连续不断的踱步声和焦急粗重的喘.息。
把头发揪光也想不出解决办法,暨柏笏皱着眉头说:等下次乌乌出来之后,就把这份工作辞掉,我们暨家家业还不至于养不起个闲人。
其它族人纷纷点头应是,只有暨洲暗自摇头,这只闲不住的猫猫,哪里是因为零花钱不够才来维护局工作?
乌乌只是平时在家呆着就觉得无聊,被好奇心驱使着去各种不同背景的副本中吃喝玩乐,还在数据维护局里认识了好多同事,一同相约聚餐、出去玩,能答应辞职老实在家中呆着才怪呢。
暨乌在外边疯玩了会儿,但是却怎么也不能使得风筝飞起来。
平时他在小广场玩的时候,一般是郁修先把风筝飞起来,确定平稳之后再把风筝线的一端递给暨乌,让他扯着线沿着堤坝放风筝。
暨乌学着郁修的样子,拉着线跑了一会儿,但是没有什么用处,林间有微风拂过,但是不足以使得风筝飞到天上。
画着猫咪的风筝在低空中拖行了一会,好不容易稍微起飞了一点,透明的丝线却很快被树枝拦下,缠绕在上面,完全卡死住了。
风筝恰好卡在枝叶繁茂的树杈中,抱着大鱼的胖猫图案被葱绿肥厚的叶子挡住半边,暨乌在树下仰着头看了会儿,好高好高,感觉脑袋有点发晕。
猫猫其实是会爬树的,但是每每总是等爬上去之后爬不下来,蹲在树杈的最高点瑟瑟发抖,浑身的毛都蓬松地炸起来,都不敢往树下面瞧,还要让郁修在下面登梯子把猫猫抱下来。
可现在森林里只有暨乌一个人,大狗勾告诉他不能独自做那样危险的事情。
他在树边坐了一会儿,一边拔着旁边的杂草在手中把玩,想着能不能等着风筝自己落下来。
树根下的狗尾巴草长得很好,在风中摇头晃脑的,蒲公英上的白色小伞也被风吹得到处都是,散开之后飞到四方的泥土里,还有些挂在暨乌的头发上。
可是风筝却仍旧纹丝不动地挂在树梢上,一点都没有要掉下来的征兆。
暨乌又薅了根狗尾巴草,把嫩嫩的茎芯放在嘴巴里嚼,感觉有点苦,又噗噗地吐出来。
乌乌想要把风筝拿下来吗?
本应该在小木屋的伯纳德忽然出现在暨乌面前,他笑眯眯地蹲下来,保持和暨乌视线在同一水平线上,指着树梢上的风筝询问道。
暨乌怔怔地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从这个角度看风筝显得更高了,就像是已经飞到天上似的。
肯定取不下来了。
然而经过某处,他的视线却越过了伯纳德宽阔的肩膀,紧紧盯着男人背后的丛林中,露出来非常欣喜的表情。
漂亮的小精灵笑起来比森林中任何一朵花都要好看,比任何花蜜都要香甜,纤细柔白的小臂在阳光的照射下晃得人眼睛发晕。
他脆生生地叫道:大狗勾!
说完暨乌登的一下站起来,就要往后边跑。
伯纳德转身望去,只见灌木丛后面,正埋伏着一只体型极其高大的灰狼,正眸光炯炯地盯着他们,灰绿色的眼睛在暗处发光,尖锐的牙齿从狼嘴张开的缝隙中露出来,是即将攻击的前奏。
只不过在听到暨乌叫声的时候,灰狼的神情微顿,像是某种大型犬一样露出类似讨好的眼神,就连后面毛毛躁躁的尾巴也不自觉摆动了下。
还真挺像狗的。
伯纳德心里想着,却把想要跑过去的暨乌拦住,宽大的手掌一下就能圈住那细白脆弱的皓腕,强烈的反差让旁人觉得只要稍微用力,便能融化那洁白纯粹的初雪。
男人一手拉着暨乌阻止他靠近灰狼的动作,另一只手在小精灵屁股后面拍了几下,笑得温和又宠溺。
乌乌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衣服上都沾到杂草和泥灰了,等回家之后脱下来,我帮你洗干净好不好?
转过头,伯纳德就像才看到灰狼一样,他把暨乌朝自己身后拉了拉,用身体挡住暨乌的视线,更阻断了灰狼看向暨乌的目光。
伯纳德将腰间的长剑拔出一边,微微弓起腰,与灰狼正面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