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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失控来的太快,泛滥成灾的失落情绪将许彦浑身的力气都快要蚕食殆尽。他紧张地指尖微颤,用所剩无几的气力将厕所的门反锁,然后缓缓地靠在玻璃门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但熟悉的耳鸣和心悸还是找上了他,甚至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耳边什麽样的声音都有,风声,谩骂声,讥笑还有十分恶心人的性骚扰声,扰得许彦不得清净。
他不过才一天没吃药而已。
许彦苦涩地勾了勾嘴角,十分有经验地蹲坐在了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透过指缝只汲取微量的空气。濒死般的窒息感逐渐麻痹大脑,耳边乱七八糟的声音终于才如抽丝一样退却。
但他还是听清了声音褪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他妈妈顾小柔歇斯底里的吶喊:“许彦,我怎麽会生出你这个孽种,你和你爸有什麽区别?你比你爸还恶心,你爸至少不是同性恋。”
许彦嘴唇不停地颤抖,却发现时隔六年他还是无法反驳顾小柔的这句话。他明明知道刚刚耳边所有的声音不过是自己发病时的幻听,但还是被恶心得胃里泛起一阵汹涌,趴在洗漱台上开始干呕。
不知道是因为他吃得太少,还是因为他的胃本就被他折腾得本就岌岌可危,干呕以后胃便开始一抽一抽得疼,许彦伸手紧紧抓住洗漱台的边缘,妄图靠毅力强行撑过去,但直到抓到手指都泛白,疼痛却只增不减。
许彦有些慌神,他死死地抵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但胃疼得实在难受,到最后还是压抑不住,从唇缝里漏出了微弱的几声呜咽。
很低,水流一开就不会听见。
许彦不知道这胃疼是生理性的还是心理性的,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病得比之前还严重。
若是没和季燃相遇,他可以下意识忽略这种时不时的情绪失控,甚至发生幻听幻觉时他都可以自娱自乐地把它们当做排解压力的消遣。
但现在,他答应和季燃在一起了。
他并不想让季燃知道他有病。他害怕季燃可怜他。
与季燃对比起来,他的家庭实在太糟糕。出轨的亲爹,被生活压迫得歇斯底里的亲妈,赌博的后爸还有叛逆的妹妹。
同样都是妈妈,但他的妈妈远没有冉卿霜那般开明。甚至在他努力脱离原生家庭后,他的妈妈仍然会乐此不疲地给他打骚扰电话。
他根本摆脱不了。
刚刚顾小柔的那通电话就是。其实无非就是关于彙钱的事,许彦明明可以接都不接,但他在感受到来自冉卿霜的爱意后,竟然开始期待起顾小柔的关心来。
毫无意外,顾小柔从不会关心他,甚至特地问了许瑶的近况,都没有问过他。从事至终,只报给了他一串冷冰冰的数字,并且叮嘱他按时将钱彙进银行卡。
原生家庭就像一个会吸干他血的无底洞,会将他的血一点点榨干殆尽。他其实完全可以不管,但还是会被所谓的血脉亲情绊住手脚。
他从来不是勇敢的人。
“彦彦,”季燃敲了好几下厕所玻璃门,“你怎麽了?出来吃饭了。”
“在上厕所,”许彦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强行忍住难捱的胃痛,努力做出一个听起来愉悦的回应,“马上就来!等我一下!”
季燃皱了皱眉,静静地听厕所流淌出的水流声,低声道:“好,我等你。”
厕所里的水流声还没有停止,季燃在门口等了将近十分钟,才见许彦面色有些苍白地走出厕所。
大抵是胃疼了太久,许彦出厕所门的那一刻不小心双脚打了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季燃扶住了。
季燃扶住许彦的瞬间,只一眼,便瞥见了许彦额头上正涔涔往外冒的冷汗,再加上许彦苍白的唇色,他立刻得出了结论:“你不舒服。”
“没有。”许彦嘴硬,强行朝季燃扯出了一个微笑,“走吧,我们去吃饭。”
“你不舒服,我陪你去医院。”季燃说得很平淡,但许彦听出了他态度里的强硬。
“燃哥,”许彦伸手轻轻勾下季燃的脖子,在季燃的眉角处落下一吻,“我真没事,你知道的我最受不了疼了,六年前我手指破个小口子都会闹你半天,我现在要是真有事,怎麽可能还会跟你调情?”
“现在不是六年前。”季燃冷静分析,大有一种势必要拉许彦去医院看病的架势。
“哥,我饿了,我们先吃饭吧。”许彦犟不过季燃,只好妥协般地挂住季燃的脖子撒娇。
或许是许彦的撒娇起了作用,季燃终于软下了神色,拉着许彦的手去到饭厅。
一顿饭下来,许彦的胃莫名其妙的不疼了。他不禁猜测,他的胃痛难道只是单纯的因为他饿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