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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想杀你，易如反掌。”
顿了顿，他直起身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像几千年前一样，没有萧行绛，你早就死了，死过一千遍，一万遍。”
晏破舟怒不可遏，可他破不开白龙鳞，龙脊徒劳地砍砸在龙鳞御阵上，没有一点效果。
“不过就这么让你死，太便宜你。”那人说，“你得付出代价。”
晏破舟愤恨地凝视着他，他却对这目光恍若不闻，继而抬起掌，猛地把那块碎片打入晏破舟的体内。
晏破舟登时察觉到一阵由内而外的痛苦，无数魔息在他体内涌动撕扯，可这痛感不止来自魔息，还来自更深处的地方。
他的龙珠。
片刻后晏破舟明白了，这块碎片不是别的，而是一块龙珠碎片，可却不是他的。
六界之中，只有他一条魔蛟，如此光滑浑黑的碎片，不是他的，会是谁的？
晏破舟口齿泛血，却听那人仰头朗声大笑，而后说：
“总有一天，萧行绛会亲手杀了你。”
他低头看见蛟龙似能滴血的眼神，黑雾中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的怜悯，说：
“怎么？不信？没关系，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他把你带回来，从来都不是为了什么众生皆善——就算他不愿意动手，我也会让他杀了你。”
龙鳞中巨大的蛟龙痛苦地翻滚，晏破舟感觉浑身快炸了，体内那块多余的龙珠碎片震慑着他的龙珠，那是另一个比他更恶的极恶，如同一片干涸已久的土地，饥渴不已地从他的龙珠中拖拽着吞噬者着魔息。
晏破舟听不清那人最后说了些什么，龙鳞大阵退去，蛟龙砰然砸落在地上，魔宫中的魔气依旧浓厚，甚至更甚，远远观望的魔物见那魔息如沸水一般沸腾，皆不敢靠近，无人知晓在大殿中盘卧着一条蛟龙。
晏破舟在模糊中看见那人走远了，他想追出去，却痛苦地半分挪动不得。
龙吟低低地在魔界铺开，魔宫殿堂的短阶上留下一条殷红的血痕，一条龙尾最后沉入血池中，池底浑黑的蛟龙鳞片缝隙中灌满了血，以此舒缓疼痛的躯体。
晏破舟恨不得将自己剖开了取出那块碎片，那碎片如同一粒进入眼中的沙子，折磨着他，可他又感觉到自己的龙珠在与之拉锯，他知道今日不是他的龙珠吸收了这块碎片，便是这块碎片折磨死了他。
他沉在池底，萧行绛不在，他只能独自忍受着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魔物慢慢聚拢，却不见先前宝座上的少年，只见地上散落的龙鳞与断掉的蝎尾鞭，晏破舟这样的大魔，便是龙鳞也足以让那些魔物垂怜，众魔物一拥而上，哄抢着晏破舟掉落的龙鳞。
血池中灼烫的魔血顺着裂开的伤口钻入晏破舟体内，沉浸在血水中的伤口缓慢地长出了新的、幼小的嫩鳞片，舒缓着蛟龙的痛苦。
于此同时，无数魔物与宝物祭献出的血池同样磨损着他的理智，连察觉到蛟龙躁动的红发带都无法将他束缚，只能徒劳地紧紧缠在蛟龙爪上。这么做无异于消让他彻底失去理智，但晏破舟没有别的办法，他只有在这种时候察觉不到痛。
随着身体疼痛的缓解，他从那块碎片中寻觅到一点碎片主人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一个小时零六分，我升华了！
第五十章 善恶
晏破舟看见一条龙。
一条白龙。
天地混沌初开的时候分六界，巨兽生于天地，养于天地，缥缈轻盈的白息腾升，渐分仙界与神界，凤凰两只巨兽随灵气高飞，终成神君，而红蟒随浑黑的气息下沉，与妖魔二界同生。
唯独这条白鳞巨龙，落于人界不周山时，半颗龙珠为纯洁无暇的灵气，而另外半颗却在六界中间吸取了下界浑黑的魔息。
半白半黑的龙珠藏于白龙体内，灵气为天地初开时最清明，魔息为混沌初分时最醇厚，故而这颗龙珠在形成时便光洁圆润，一半盈着轻灵的光，另一半泛着浓重的黑雾。
凤凰二位神君取天地精华，是为善，红蟒吸下界魔息，是为恶，而这条白龙既是极善，也是极恶。
他盘卧于不周山上，在其中修行，体内两半截然不同的龙珠时刻在拉锯，恶念摇摇欲坠，善念大厦将倾，亦善亦恶的龙珠折磨着他。
终于千万年后白龙得人身，白发白袍的巨龙如一柄长剑合于剑鞘，身形修长挺拔，不待成仙已有仙姿玉骨。
可晏破舟分明在这段记忆中看见，白龙的龙瞳是黑色的。
似白玉有瑕，这点漆黑是他体内龙珠的折射，他说藏恶，是因为他真的将自己的恶念藏起来了。
白龙化形的那日，天雷滚滚，天道要他成仙，却不允许他有杂质。
晏破舟看见天雷如一张大网，须臾间白茫的闪电伴着轰鸣的雷声劈下，这日不仅人界，六界皆阴云惨淡，狂风呼啸而过，席卷上山巅，地面都发出隐隐轰鸣，这末日般的景象令六界众生畏惧，远远地看着不周山巅一道又一道惊雷劈下，不周山上千万年的树木在顷刻间化为黑炭，焦枯的味道传出去很远。
待天雷散尽，不周山巅一片阒然，草木无一幸免，山顶光秃秃黑黢黢，到处是天雷过后的惨败景象。
自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这样强悍的天道雷劫，这惊动了凤凰二位神君，他们以为老朋友白龙死了，却在匆匆赶往不周山时猛听得一阵龙吟，半颗清明无杂质的龙珠被白龙收回体内，片刻后巨大的白影冲上九重天，龙行踏绛气，天半语相闻，白袍落下时白龙睁眼，眼眸中赫然是一对淡漠不已的金瞳。
与此同时，不周山上有神玉，这块玉没有在天雷下化为齑粉，陪伴着白龙挨过几乎要他性命的天道，竟是吸纳了几道雷电藏于玉中。
九重天上仙人抬手时，一柄修长洁白的玉剑破土而出，仙人在最后一道雷劫劈下时看见青光，于是此剑名为青霄。
记忆散尽，那块浑黑的龙珠同样被血池中的大魔吸收殆尽，它成了玄蛟的一部分，将这条本就是极恶的玄蛟逼上了新的极端。
晏破舟体内新生的魔息翻涌着喧嚣着，冲撞着他的四肢百骸，血池中的蛟龙睁开赤红的瞳时，额心的魔印也莹亮骇人。
不知是不是魔息动荡的原因，急剧的波动撞上了蛟龙体内千年的封印，这道封印来自九重天，是六界无法撼动的力量，此刻却在魔息的躁动中被掀起一角，一点尘埃般的记忆在晏破舟眼前闪过。
那块碎片中最后的青霄剑唤醒了他的记忆，牵动着他记忆深处一道残影。
青霄剑。
他想起来了。
那日九重天上下了雪，他以为那是梦，他看见胸口插着一柄修长的剑，当时只觉得熟悉。
现下他想起来，那柄剑剑身修长洁白，不是铁也不是石头。
是玉。
此剑名为青霄。
无极魔界，归拢的魔物们疯狂又贪婪地啃食着蛟龙遗落的龙鳞，蝎骨鞭被随意弃置一旁，极恶的龙鳞令他们痴迷，为了争夺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正此时不知何处传来巨响，似是庞然大物缓缓苏醒，连地面都隐隐震动，裂缝四起，蔓延到血池下。
众魔物察觉到醇厚的魔息，这样的魔息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他们的本命气息现下竟如业火一般灼烫，让他们难以触摸，可这不过是极少的一点，甚至这点魔息都未曾凝为黑雾。
新的极恶，一个更恶、更残暴、更嗜血，也更没有束缚的大魔。
众魔物胆战心惊地看向血池，一时间四下阒然，连争抢的动作都停顿，他们眼睛一眨不眨，等待着那惊骇天地的大魔现世。
随后血池涌动，一只手缓缓搭上血池边沿，那是一只白皙又修长的手，血水顺着指节滑落，无端令人背后发凉。
玄衣少年摇摇晃晃地站稳身形，面上仍带着面具，居高临下地俯视众魔，他有一点九重天上那位仙人的影子，可眼中却满是疯狂的狠戾。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