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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拿到钱,他们为什麽不把我接走?」
陆辞默了默,才慢慢开口。
「找你?难道等着保险调查员发现他们骗保吗?」
「一切都是精心计划好的,容不得一点疏漏。」
「但实际上,抛弃你弟风险会更低,毕竟才两岁,一切都可以不带着记忆重新开始。但是...」
他看向我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
「重来一次他们还是会选你,承认吧,黎瑾。」
「儿子和女儿,生下来就是有区别的。」
此时咖啡厅静默如斯。
我忽然感到一种猛烈的窒息感。
是哮喘。
我下意识翻出哮喘喷雾嘴插进喉咙,快速按压按钮。
药剂用完了。
一周焦虑地等待,加剧了发作的频率。
胸腔痛得像是被巨锤击碎。
我翻倒在地,像一只离开水的金鱼大口呼吸,却没有一丝空气进入。
只有喉咙传来鸣音。
终于会死了吧。
我想。
12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
偶然一瞬。
我回到了二十年前的车祸现场。
妈妈将我紧紧裹在怀里,让我活下来。
忽然,我又见到一个神情威严的法官,握着审判之锤缓缓落下。
裁决了这世界一切的虚僞。
我想。
这一刻,我应当是嘴角含笑的。
「黎瑾,黎瑾!」
13
舌根传来一股清冽的苦涩。
我在陆辞怀里醒来。
逆光为他的面容镀了一层昏暗的光圈。
他救了我,陆辞说自己也有呼吸病,喷剂也是他的常备药。
我再次与他面对面坐着。
胸腔传来缕缕阵痛。
「为什麽要告诉我这些?」我木讷地问。
陆辞不再直视我,而是专心用修长骨感的手指转动水杯。
「当年那个带你去港市的男人,是我爸。」
我的脑海再一次放空。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98年的时候,我家还很穷。我爸接到个活,就是冒充别人去港市领赔保。因为要冒充的是个死人,对方怕我爸觉得晦气,给了足足五万块钱。」
「回来后,他用那五万块钱开了个吃食店,店越开越多,几年的工夫就开成连锁。我家就这样变有钱了。」
我忍不住再次确认:「所以你爸当时冒充的人,是我二叔黎文书。」
他依旧对着水杯点头。
「大学第二年,我爸破産了。我妈说他遭了报应才会这样,然后就消失了。」
「我从天堂直接掉进地狱。」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麽,会陷入这样的境地。」
「身边所有人衆叛亲离,甚至有人为了要几百块的欠款,半夜拆了我家的门。」
「等我挺过来时,我爸又检查出癌症晚期。」
「他在死前对我坦白了一切。」
「他说这是他造的孽,不想把报应传给我,让我一定把真相告诉你。」
「我调查了很久才找到你的...家人。」
他不再自信地直视我。
我下意识地冷笑:
「所以现在,我该谢谢你?」
「让我死了二十年的家人,突然奇迹複生。」
「看着我这副狼狈样,一定让你有某种奇怪的快感吧。」
「我已经自责了二十年,现在知道这些,你究竟想让我怎样呢?」
「还是只是想单纯地告诉我,其实我一直都在被抛弃?」
陆辞的喉结在抖动,他攥紧水杯。
他在克制自己的慌乱:「我只是觉得,你该知道真相。」
「也希望,你别再想不开跳江。」
跳江...
原来救我的好心人,是他啊。
「所以你一直在窥视我。」
他摇头:「不,是愧疚,因为我爸做的这一切...找到你之后,我发现,你竟然活的这麽痛苦。」
可笑,当年伙同我家人一起骗我的人死了。
他的孩子来跟我说愧疚。
我起身逃离。
「以后别再找我了。」
他没有回应,也没有拦我。
14
夜里,我躺在床上。
陆辞好像仍趴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地说:
「你的父母为了一千万的保费把你抛弃了。」
不过那是一千万啊。
在20年前可是天文数字。
原来我这麽值钱。
我不由地翻出那些照片,仔细地看了看有钱人的生活。
别墅,豪车。
看着照片中爸爸妈妈脸上洋溢的笑容。
他们真的不会想起我吗?
我忽然有一种想去找他们当面对峙的沖动。
可我害怕。
害怕他们说忘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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