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秋芳裹紧身上的外套,脑子里想了很多,想起以前在村里的日子,想起她饿着肚子溜墙根去闻别人家做饭的香气。
其实,那时候家家都穷,能有什么好吃的呢,无非也就是玉米粥小米粥外加窝窝头咸菜了,白面馒头都很少吃,谁家做个油饼都跟过年差不多了。
后来被武连方送到福利院,又被胡金书两口子收养,看起来似乎是好一点了,可谁能想到,她不过偷拿了一点钱,就被胡金书送回去了。
养孩子又不是养小猫小狗,怎么能说养就养,不高兴了就不养呢。
如果是亲生的,这点事儿最多也就是骂几句,打一顿而已。
虽然后来她还是回到了宁县,可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胡秋芳正在自怨自艾,冷不丁走过来一个男生,笑着问她,同学,你哪个系的?
作为漂亮女生,也偶尔会有男生主动跟她搭讪,胡秋芳倒不会不理,她回答,我是经济系的,你呢?
高个子男生笑着回答,我是管理系的,我叫周渭南。
胡秋芳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我叫林巧巧。
两个人很自然的聊了起来,得知周渭南来自山西一个县城,胡秋芳失望的叹了口气,也真是拐了,跟她搭讪的男生,也有长得不错的,可偏偏没有家境特别好的。
你们管理系,是不是有好多国际生啊?
周渭南是以市状元的身份考取北大的,他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没有啊,留学生一般都是单独上课的,他们中文水平不过关,上课都听不太懂。
岂止是中文不好,其他方面也都很一般般。
胡秋芳点点头,准备转身走了,周渭南叫住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林巧巧同学,我和同学约好了,一起去爬长城,能邀请你一起吗?
似乎是为了打消她的顾虑,他说,六七个人呢,也有女同学。
胡秋芳笑着问,都是你们系的,还是也有别的系的?
周渭南说,都是我们系的,不过你放心,都挺好相处的。
左右也是闲着,出去逛逛也是不错,长城她还没去过呢。
胡秋芳点了点头,好啊。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就出发了,倒了两次车,总算到了八达岭,此时都八点多了,长城根儿下都好多人了。
都在排队买票呢。
胡秋芳没想到,一张票要十块钱呢,即便是学生票打五折,那也需要五块钱了。
好在周渭南抢着给她买了。
不但买了票,还给三个女生都买了一串冰糖葫芦。
爬长城虽然累,倒也很有趣,站得高看风景,那种感觉自不一般。
而且同行的其他人,因为周渭南,对她都特别客气和照顾,另一个男生还买了汽水,有个叫赵福巧的女生,还给了她几块小饼干。
胡秋芳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见到景松和林茉莉。
当然他们也不是单独在一起,也还有人同行,可他俩这会儿却是有说有笑的。
瞅瞅四丽这会儿笑得多开心,原来高傲和冷漠都是装的,景松也真是的,陪她练口语没时间,配四丽逛长城就有时间了。
实际上胡秋芳误会了,四丽今天是被堂姐林巧巧,堂哥林二力硬拉来的,本来她根本不想来。
小时候爬过好几次长城了,有什么好玩的?
可林东和许沁都觉得,女儿上了大学也还是天天学习,还熬夜呢,那用功程度就甭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准备高考呢。
夫妻俩都觉得这样不太好,就让四丽陪着堂哥和堂姐来爬长城了。
林二强不放心,也跟着来了,还带了周雅玲。
景松并不是和四丽一起来的,他是自个儿来的,专门带了相机,想要拍点照片寄给在英国的妈妈。
没想到一下子就碰上了四丽,他可高兴坏了。
当着自家人的面,四丽不好太失礼,但也谈不上热情,这会儿她笑了,只不过是因为景松讲了个笑话,实在太搞笑了。
胡秋芳主动迎上去,景松,四丽?你们也来玩儿了?
景松却是冲身旁的女孩笑了笑,你叫四丽?
四丽瞪了他一眼,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
当然了,家里人除外。
四丽淡淡的说,巧巧姐,是挺巧的。
景松只冲胡秋芳笑了笑,就又缠着四丽说话去了。
二强拉着周雅玲的手,也只是冲她笑了笑。
一行人很快就走远了。
胡秋芳却是有点爬不动了,坐在一旁休息。
周渭南体贴的问,是不是累了,渴不渴,要不要喝汽水?
胡秋芳点了点头。
人都说,日有所思也有所梦,难道那些梦里发生的事情,都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在不认识景松之前,她可是在梦里先见到了这个人,真的是长得一模一样。
难道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胡秋芳觉得也不是,她思来想去,觉得这些梦很有可能是她上辈子留下的残记,虽然这很不符合科学。
可也没有更好的解释。
周渭南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说,这长城继续往上爬也是这样,不如咱们下去吧,我知道附近有家饭馆,做的鱼可好吃了。
据说是他们自家养的鲤鱼。
周渭南虽然是陕西人,但他的叔叔和姑姑都在北京,以前没考上北大的时候,过个一两年都要来玩儿上一趟的。
他自幼丧父,叔叔和姑姑都特别心疼他。
这北京大大小小的景点,周渭南早都逛遍了。
胡秋芳勉强一笑,说,好啊,都听你的安排。
真是没有想到,在这家烤鱼馆,又碰上了四丽和景松,他们已经点好菜了,正叽叽喳喳的说话呢。
真正的林巧巧听着景松说起国外的事儿,听起来那么不可思议,但也还挺有趣儿的。
她听得很认真,直到看到胡秋芳一行人进来。
刚才爬长城的时候,他二哥爬的特别快,她也不甘示弱,领先四丽和景松,还有二强和周雅玲一大截子,因此,只是远远的看到了胡秋芳。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她差点被胡秋芳推到山涧里,这事儿根本不可能忘。
真正的林巧巧冷笑了一声,胡秋芳,真的你啊?
胡秋芳最不喜欢别人喊她这个名字了,因为这个名字代表着所有令人不愉快的过往,她微微皱眉,说,巧巧,你也在北京啊,在上大学吗?
林巧巧摇头,不是,我在我二婶开的服装厂上班。
自从来到北京,她日子过得特开心,她本来学习就不好,也不爱学,如今在服装厂当了工人。
倒是挺开心的。
流水线上的活儿虽忙,但并不算太难,她会快就掌握并熟练了,现在一个月能挣两百多呢。
北京的钱真是太好挣了。
在宁县也有服装厂,一个月也就几十块工资。
胡秋芳半是讽刺的说,是吗,其实在工厂上班也挺好的。
林巧巧笑道,用自己的劳动换来工资,本来就挺好的啊,你考上了大学,不会看不起工人了吧?
她来北京几个月,虽然胆子还是有点小,但嘴皮子倒是比之前强多了,平时在车间,一帮人全是女的,中老年妇女年轻媳妇大姑娘都有,一个个的说话可厉害着呢,她耳闻目睹,自然也学到了一些。
工人阶级是国家的领导阶级,胡秋芳可不敢这么说,她笑道,哪能呢,我不是说了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