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着战事的深入,康熙的书信渐渐不送来了,想要得知前线的消息,便只能通过胤礽和小阿哥了。
过了半月,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
姜鄢屋里搁了冰缸都觉得热,她歇在临窗的榻上。本来是晌午后歇下的,结果一下午都没睡着,只能那样斜倚在那儿,稍微解解暑罢了。
也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热,热的人心神不宁的,怎么都静不下来。
若能心静些,自然能更凉快些。
姜鄢左右无事,索性自己在那儿琢磨,想着究竟是什么事让她这般心神不宁。
后来发现根本就是无事,就是天太热了,睡也睡不好,所以才有些心神不宁。
天要擦黑的时候,李嬷嬷来问姜鄢要不要摆膳,姜鄢晌午用的多了,正经时辰吃不下,才要晚些用晚膳。
胤礽在毓庆宫忙着,小阿哥也不过来,姜鄢让人送去了膳食,也就不打扰他们兄弟了。
姜鄢想了想,还是决定等天黑了再用膳。
天黑了凉快些,她才能吃得下去。
晚上小厨房预备的辣辣的凉粉凉皮,姜鄢要了好些凉拌小菜,才按着自己的口味调制了,然后吃了一碗觉得不错,又吃了一小碗。
算着癸水还未来,姜鄢吃了一小碗冰糕,才作罢。
姜鄢还是挺自律的,哪怕天热也不敢乱吃,怕吃多了冰的,一会儿肚子不舒服。
本来也没这么自律,就是李嬷嬷总在耳边说,若皇上知道了会如何如何,姜鄢不想将来康熙回来了,又要为这些吃过的东西受他的罪,至少浅尝辄止,不敢放纵。
吃饱了,就到院子里的凉棚下乘凉。
刚坐下一会儿,李嬷嬷就神色匆忙的过来,同她说:主子,索中堂来了。要见主子。
姜鄢人都愣住了。
索额图这会儿不应该在康熙身边么?
他们在博洛和屯驻扎,正在打仗,索额图怎么会跑回来的?
姜鄢意识到,可能是出事了。
不对,一定是出事了。
姜鄢瞧了瞧自己身上的穿着,并无不妥之处,就对李嬷嬷说:快请。
庆月松月出去请。李嬷嬷这边悄悄对姜鄢说:主子。索中堂悄悄前来,风尘仆仆,只带了两个护卫,是悄悄进来的。没有惊动园子里的任何人。
姜鄢现在的一颗心都在记挂康熙,听见李嬷嬷的话,就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并未细想。
李嬷嬷刚说完后不久,索额图就带着满身的风尘仆仆进来了。
他是直接从战场上来的,哪怕是这蝉鸣鲜活的夏热,也难以磨灭抚平他身上的来自战场上的肃杀血/腥之气。
那两个护卫没有跟进来。
姜鄢在主位上坐着,脸上的闲散慵懒之意早已退去,她皱着眉头,看着进来的索额图,没有先开口说话。
索额图先与姜鄢行了礼,待叫起后,他没有片刻耽误,直接对着姜鄢说:娘娘。皇上出事了。
姜鄢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她面色不改,沉稳问道:出了何事?
这些日子前线来的消息,都说那边无事。
一切都挺好的,是战场上的消息。胜败且不论,条条消息都表明,康熙好好的,并未出事。
她不知索额图的用意用心,对他警惕戒备极深。他的话,姜鄢不敢轻信。
索额图当然也知道这个。
他来万枝春柳前,设想过诸多姜鄢听见消息时的反应,可当他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候,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宸淑妃娘娘还能如此沉稳冷静,着实是令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可他心中对宸淑妃的偏见根深蒂固,也不是这等反应就能轻易消减的。
索额图言简意赅:皇上于前两日染病了。原本病势不重,但不知怎的,这两日病势越发沉重。今日晨间已是昏睡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了。
随军太医有用药,但皆无用。只有来京的传教士手中有药可暂且一试。药若灵验,那便是有用。若药吃下去没有作用,恐怕就无力回天了。
臣奉旨回京取药。并奉旨带娘娘与九阿哥前去博洛和屯,与皇上相见。
康熙身体素质极好,从不生病的。
出征操心过度,积劳成疾,大约是身体免疫力急剧下降,在外头就染病了。
根据索额图的描述,姜鄢是这样推测的。
行军途中染病,在这个时候,肯定是一件大事的。哪怕是成年人,病势这样沉重,上吐下泻乃至于昏迷,这本来也不是小病。
康熙也是凡人身躯,食五谷杂粮吃肉汤米饭,自然也是会生病的。
姜鄢明白这些,她自然担心挂记,可眼下不是让情绪蔓延的时候。
她听着索额图的话有些怪,她觉得不是很对劲。
若真是担心自己不治,叫她去便是了,叫九阿哥去做什么?
九阿哥才四岁,日夜兼程,一个小孩子如何顶得住。
姜鄢将自己放在康熙的立场上想,怎么也不愿相信康熙是想念九阿哥,想要在所谓的临终前见一见九阿哥。
若是为此折损伤了九阿哥,这又该怎么算呢?
以姜鄢对康熙的了解,他不是这样的人。
可听索额图描述,康熙又极病重,似乎连太医都无所适从没有办法了,他这时候思念幼子,想要瞧一瞧,也好像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姜鄢左思右想,想的心中有些乱。
干脆问索额图:皇上,为何要九阿哥前去相见?
姜鄢尽力克制自己,才能确保她的声音没有发抖。
她尽力控制,尽力平静,才让自己不至于在索额图面前失态。
关于索额图所说的什么无力回天,姜鄢都不敢深想。
是真的不敢想,有点可怕。
她的自我保护机制在阻止她往这方面深想。
索额图说:皇上清醒时,就说很是想念九阿哥。昏迷时,也多是喊着娘娘与九阿哥的名字。如今这样,吃药便是在此一举了,也不知是有用还是无用。皇上想着,总是要瞧一瞧九阿哥的。皇上想念幼子,娘娘难道不知么。
臣临行前,是皇上吩咐,请娘娘与九阿哥前去相见的。臣已将药取到了。娘娘还是莫要耽搁,带上九阿哥,同臣一同前去。此去赶到博洛和屯,还需要些时间,皇上的病,是不能再耽搁了。
索额图手上什么都没有,既无圣旨也无凭信,就这么几句话,姜鄢怎么敢带着九阿哥跟着他走呢?
第71章 071
若索额图所说为真,康熙病重,姜鄢再多犹疑一秒,便是耽搁一秒,那是要送去博洛和屯救命的药,是耽搁不得的。
姜鄢有些左右为难,一时无法下决断。
娘娘还在犹豫什么?莫不是不相信臣的话?索额图心中还是对姜鄢成见颇深,即便是来请她,心中对姜鄢和九阿哥也无半分好感。
他神色间有些不耐,似乎是很不高兴姜鄢如此耽误时间。
姜鄢这些年见索额图极少。
赫舍里氏府上,与姜鄢多有往来的,便只她的亲额娘舒穆禄氏来往的比较多一点。再就是见她嫡母稍微次数多一点。
姜鄢本来就躲懒,更不会与前朝有什么牵扯。她也不大喜欢索额图,自然是能少见就少见,能少来往就少来往的。
索额图这些年极得康熙重用,再加上他的死对头明珠如今早已不比从前。即便是如今因为亲征起复了,也再不复从前风光,索额图是没有将明珠放在眼里的。
就是看不惯明珠还待在康熙身边。时不时还是喜欢跟明珠对着干,想要恶心恶心明珠。
得康熙重用这些年,自恃身份是皇太子的叔姥爷,又自恃是仁孝皇后的叔父,索额图很是桀骜,其实他的事比明珠少不了什么,只是占着些情分,又行事更隐秘老成谨慎些,因此才到了如今这般在朝中得一声中堂相爷的称呼。
索额图不喜欢宸淑妃,也不喜欢宸淑妃所生的九阿哥。与宸淑妃和九阿哥都不亲厚,众人只道索中堂是避嫌,其实他就是不喜欢而已。
不喜欢到,哪怕皇上将宸淑妃和九阿哥捧到了手心里,哪怕宸淑妃是众妃之首,哪怕皇贵妃也越不过宸淑妃,索额图也还是没将宸淑妃和九阿哥放在眼里。
他甚至在想,若宸淑妃还要继续耽搁,他便打算想个法子,将宸淑妃和九阿哥悄悄带走。皇上那边还立等着用药,耽搁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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