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软垫上, 冷若冰霜, 不像小寡妇, 倒像在审贼。
也不知道是审了多少人, 卿衡之的气质打磨得越发冷峭淡漠, 不露出笑时, 只一个冷冰冰的眼神,两个贼就都忍不住再往墙角里缩。
大贼哼哼唧唧地,不吭声,其实很是有点想过去扯着卿衡之袖子撒撒娇,到底没敢,只能苦巴巴地在墙角边蹲成一团。
小贼的尾巴紧紧夹在肚皮下面,咕叽几嗓子,在墙角边蹲成第二个团。
唯一坐着的卿衡之沉着脸不说话,颇有一言不合就冻死他们的态势。
没办法,他对云奚无手段可用,无计谋可使,也就能板着脸吓唬一下。
但只吓唬到了那只小狗。
小狗崽崽揣着肥嘟嘟的肚子,窝在云奚脚边动都不敢动,满眼的迷茫委屈震惊且怂。
它要是会说话,想来恨不得立刻马上就把云奚说了什么通通倒出来。
短暂的沉默过后,卿衡之问:你想好怎么说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奚:
他没想怎么说。
但想了下能不能当场刨个狗洞逃出去。
想来的刨不了的了,云奚挠挠头,陈恳道:我我我我的意思是,你再等我编一下。
卿衡之:?
其实,云奚还是不想让卿衡之知道的。
但,事已至此,也终究是逃脱不得的。
云奚目中含泪,悲痛万分,其实,说到底,还是我太爱你了
卿衡之:?
云奚几度哽咽,人,终有一死!而我只要一想到未来我死了之后,你一个人独留人间,啊,我于泉下泥销骨,你寄人间雪满头,真是令人悲叹!
而且,没有我,良辰美景你能与谁说?
最最重要的是,百年之后,如果别人再觊觎你的美貌和身体,要怎么办?我只能训练卿卿小白,在我死去后,保护你。
将险些脱口而出的卿衡之三个字咽回去,顺便还给小狗崽崽取了个十分显而易见的好名字。
卿衡之语调冷静:百年之后,我就是一把老骨头了。
云奚深情道:不,就算老了,你也是一把美丽的老骨头,我这是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
听起来实在一言难尽,卿衡之淡道:重新编。
云奚伸手拽着小狗崽崽的尾巴,思索片刻,目光含泪:那其实是我生病了,没几年好活了?
一听便是瞎话,卿衡之冷道:凉茶可以治吗,清热祛火。
云奚一愣,难以置信,你先前分明说凉茶是补气壮阳用的!
目光微微错开,卿衡之平静开口:再重新编。
云奚委屈巴巴地重新编,最后连祖宗托梦都编出来了,可卿衡之还不满意。
他小心翼翼地,那你希望我是怎么死?
卿衡之:
他眼皮子一跳一跳的,觉得云奚咒起自己来当真是一把好手。
问了许久,卿衡之还是不知道云奚到底想说什么。
而那点戾气也因云奚的插科打诨,磨成一点小小的无奈。
云奚此人,行事作风十分难以琢磨。
有些事听起来十分不可思议,但他就是能做出来,有些话旁人根本不会说,但他也就是能说出来。
并且缘由五花八门,天马行空。
望着那双一见到底一如既往的澄澈眼眸哦,云奚还在等他回答。
卿衡之忍不住道:我希望你好好的,陪我一起活到一百岁,行吗?
云奚皱着脸,小声嘟囔,才一百年,我看人家说情话都是说爱几千年几万年的。
卿衡之:
卿衡之觉得与其问云奚,还不如亲自查查云奚这几日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虽然但是,云奚的担忧依旧存在。
一连好几日,他都做梦,梦见卿衡之跟人跑了。
男人女人高人矮人瘦人胖人,但反正全部都是活人。
云奚觉得,还是得找个合适的时机问问卿衡之。
这个合适的时机,需要存在两个条件,一,显得不刻意,二,也是最重要的条件,就,卿衡之绝对不会生气,就算生气也不能打他。
于是,云奚就于数日后的夜里找着了。
他突然停下来,压在卿衡之肩上,问:卿郎,我有事想问你。
浮浮沉沉霎时中止,卿衡之:?
他勉强在被搅成浆糊般的脑子中分出一丝神智,你问
云奚额间尚带着薄汗,他含蓄地问道:卿郎,我要是凉了,你会有别的男人吗?
卿衡之:
就知道,云奚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卿衡之试图起身,但这人尚在其中,他身子尤软,眼底却已凉下去,衬着绯红的眼,带着些矛盾的冷艳。
他是何等聪慧,自然就明白了,云奚先前说什么怕别人觊觎,让狗去咬野男人分明是怕他找旁人。
且不说云奚的担心有多多余。
云奚是要去寻死吗?
卿衡之哑着嗓子诈他:找别的男人做什么?
云奚不确定道:找别的男人成婚之类?我听说,许多妻子,都会在夫君去世后找情人。
倒也不是相信卿衡之一定会找,但他担心卿衡之找,又担心卿衡之不找。
卿衡之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就一下冒出来。
他怒极反笑,凉凉道,你怕是不知道吧,有许多妻子没有心,别说夫君死了,就是知道夫君将死,都要立刻寻欢作乐呢。
云奚:
云奚大受震撼。
还能这样?
云奚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吧?
卿衡之浅浅一笑,说:会,你若是明天把自己叉树杈上,我今个就去找白无涯。
云奚松了口气,他死得比我还早呢。
卿衡之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云奚:
云奚顿了顿,突然又猝不及防地厮磨起来,左冲右突,继往开来,跟我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你怎么可以提别的男人?!
卿衡之:?
卿衡之想说什么,但通通碾碎成难以言说的喘息,再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身体疲倦不堪,心里却始终吊着一丝清醒,云奚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深究起来,或许只因为路边一朵野花,天上一朵云。
哪怕知道云奚或许只是随口一言,但卿衡之心里很不安,怎么着都很不安。
归根结底,卿衡之心中长叹,可能是因为一切太过合意,而他的一生,少有合意。
云奚下颌往卿衡之肩上一垫,他的声音闷闷的,已然有些困意,卿郎,晚安。
卿衡之:once more.
云奚:?
其实,云奚有点累。
但卿衡之既然这样要求了
结束后,卿衡之哑声,once more.
云奚:?
其实,云奚真的有点累。
但卿衡之都没累,是男人,就不能喊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