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不知想到什么,她眸中闪过一抹痛色,柔媚的脸渐渐变得扭曲狰狞起来。
她喃喃自语道:挽月..
宣霜闻言,心下一动,他从陈老太太那里得知,一百多年前的「花仙娘娘」是海棠花妖,修成人形后四处行医救人,被问及姓名时,她自称挽月。
在她还未被立庙祭拜,未成为「花仙娘娘」时,整个醉梦城的人都是叫她「挽月仙子」。
在陈老太太的故事里,花仙娘娘为救醉梦城而身死,但她本就是妖,又是医修,只要魂魄不散,继续存活下来不成问题。
但怎么会有人在自己的庙宇里,叫着自己的名字?
宣霜眸光微抬,看向那道高挑身影,莫非眼前之人并不是真正的「花仙娘娘」,若是如此,那她又是谁?为何要顶替花仙娘娘的名头?原本的花仙娘娘去了哪里?
这一瞬间,宣霜脑中闪过诸多猜测,但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花妖像是终于想起,庙里除了她自己,还有十个被她挑选出来的「祭品」。
她转身扫向林立着的人,冷漠厌恶的目光一闪而过,与往年一样,没发现什么异常后,花妖一挥袖,只见以他们为中心的脚下亮起一道传送法阵。
金光夺目,宣霜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再睁开眼时,他们已然不在花仙庙中。
四中昏暗,滴滴答答的水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回荡在四周,空气闷涩,压抑,混杂着一股怪味。
即使视线不清,以宣霜的修为,也能在昏暗中视物,他能清晰地看见周遭的环境。
他们此时是在一处洞穴里,祁曜与其余几名少年少女都在他身边,脚下满是歪歪扭扭的图案。
待再看时,宣霜才看清,那不是什么符号,而是以血为媒介,绕着他们画了一个阵法,符阵诡异晦涩,他一时没看出来是个什么阵。
宣霜抬头看去,洞穴前方有一处供台,四周画着繁复难懂的阵法,那花妖正伫立在供台前,仰着头望向台上。
那里供着一座石像,左手捏花,右手掐诀,石像泛着淡淡灵光,这应当就是花仙庙中被人挪走的石像了。
祁曜站在宣霜旁边,他闻到那股藏在浓郁花香里的怪味,祁曜侧着头打量了一下周围,再看见某一处时,他眸光一凝。
宣霜..
听到祁曜传音叫他,声音发着抖,宣霜以为他又是在害怕,却见他盯着某一处出神,宣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就见斜前方,也就是石像的侧边,赫然林立着一群人,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影,僵立着一动不动,身上不剩一点儿血肉,口落落的,脸上挂着惊恐痛苦的表情。
与其说他们是站在地上,倒不如说他们是被浸泡着,浮在池子里的。
身上雪白的祭祀服早已被鲜血浸染成了红衣,齐肩深的血池里不知放了多少人的血,沿着池边缓缓溢出来,血液蜿蜒而下凝结成了深褐色的血泥。
不止如此,宣霜还发现,原本盈满的血池水位似乎在慢慢降退,血水退去后,干尸们身上的祭祀服便贴着骨架,将那些已死之人的身形完全勾勒出来,本就诡异的洞穴里又平添了几分阴森恐怖,如冥府地狱。
宣霜一眼扫去,发现骨骼身形全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们,看来,那些被迫来献祭的人全都丧命于此了。
随着血池里的血越来越少,洞穴里石像上的灵光却越来越盛,石像的神情也越来越鲜活,像是要活过来一般。
宣霜赫然反应过来,那些血池里的血,竟然是供养给这座石像的,而那座石像数百年来吸食了无数人的鲜血,又以特殊阵法日夜吸纳天气灵气,竟有要成精的迹象!
而那花妖看见这一幕,欣喜若狂,她转身目露精光地盯着新送来的十个人,心中细细盘算起来,这是最后一波「祭品」,复活阵法也只差最后一步,只要放了他们的血,挽月就能活过来了!
花妖又惊又喜地朝着他们走来,看得出她确实心急如焚,期间还差点被自己绊倒,而那些少年少女们被她控制着神魂,丝毫不知危险将近,仍旧一动不动地伫立着。
不知花妖踩到了哪儿,宣霜脚下的符阵猛地亮起红光,然后窜联至血池、供台连接成一个三角方位,最后洞穴顶密密麻麻显现出符咒。
那些符咒的红光将整个洞穴照亮,原本立于血池不动的干尸们倏地齐齐朝着宣霜这边转过来,空洞的眼眶似是在盯着人,映着红光让人心生恐惧。
下一瞬,那些干尸们的身形便如烟般散去,整个血池瞬间变得空旷光秃起来,那些少年们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点痕迹也被抹去。
花妖立于阵法前,口中念念有词,前排的一名少年缓缓转身跨出队伍,他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僵硬地朝着血池一步步走去。
剩下的几人身体也缓缓动起来,跟在那名少年身后,宣霜心道不好,若真让这花妖得逞,完成了邪术,到时候那石像活过来,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思及此,宣霜立即挥袖一道灵力甩出去,将那名少年卷回了阵法内,同时一道结界落下,将那花妖隔绝在外。
花妖一惊,立即反应过来,你是谁?!
在她喝问时,一道灵力朝着宣霜的结界劈来,灵力撞上结界,宣霜脚下轰然一震,头顶有细碎的石块灰尘滚落下来,透明的结界上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纹。
宣霜目光微凝,竟然是炼虚后期修为的妖邪,他的结界能抵挡一会儿,但也撑不了多久,得尽快毁掉这儿才行!
给我滚出来!
在花妖即将甩出第二道灵力时,宣霜转头看向祁曜,神情肃穆,嗓音低沉,祁曜,待会儿我拖住她的时候,你趁机毁了那石像。
他说完这句话,便闪身出了结界,挡下了花妖劈过来的那道灵力,也不管祁曜是什么反应,有没有那个能力和胆量办到这件事。
祁曜并没有立即行动,他气定神闲地站在结界内,眸光沉沉地看向那道与花妖缠斗在一起的身影,半晌才转身盯着眼前的几人。
都是十六七八岁的少年,清秀稚嫩的脸颊上,此时皆是空洞茫然的神情,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面临着何种危险。
祁曜朝地下的符阵看去,他待在阵内已经有一会儿了,并没有发觉有什么异常,这阵法似乎没什么危害,只是用来禁锢住「祭品」们的神魂,方便那花妖操控。
在这些阴秘诡异的法阵里,血池以及石像座下的符阵才是最紧要的,血池通过阵法供养着石像,只要毁掉石像,那这些阵法自然就毫无用处了。
既然脚下的阵法无大害,祁曜便没有着急去唤醒阵内的八个人,省得他们到时候吱哇乱叫,拖他后腿。
想到什么,祁曜抬手挥了道灵力出去,将结界加固,这下就是花妖再如何厉害,一时半会,都无法轻易撼动这结界。
结界外,宣霜正与花妖打得难分难解,一时难分伯仲,祁曜站着看了一会儿,确定那两人此时都无暇顾及他后,才终于像是鼓起勇气,召唤出七厄剑,抬脚跨出结界,朝着那座石像一步步走去。
离那石像越来越近,祁曜就越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至走到石像底下站定,他仰头看着那尊与正常女子身量差不多高,立于供台后的慈悲神像时,祁曜才反应过来,违和感在哪里。
这石像雕的是花仙娘娘,她行善积德,救济过整个醉梦城,被百姓们供于庙宇,以香火祭拜百年,以至于出现在祁曜面前的这尊石像面目慈悲,周身泛着淡淡的莹光,已有灵性,并不似妖邪。
但洞穴里的血池与符阵,又以生人魂魄血肉供养着它,即使是道心稳固的修士在此,经年累月下来,也会有被邪气侵蚀的一天,更何况只是一尊石像?
现下这尊石像就是如此,一半灵气逼人,一半邪气四溢,那张慈悲脸也变得似悲似喜,诡怪地看着祁曜。
祁曜神情渐渐变得凝重,他嗅到了浓郁的邪魔气,幽深的瞳孔陡然变得猩红,手中长剑窜起红光,自剑柄亮至剑身,发出颤栗的嗡鸣声。
石像的嘴角似乎在动,又似乎是祁曜的错觉,祁曜催动灵海中的灵力,他抬手挥了一道刚烈剑气出去。
预想中石像轰然倒塌的情形并没有出现,他的灵力斩向石像,发出铿锵一声金石相撞之声,然后归于平静。
祁曜看向那似乎朝他笑了笑的诡异石像,忍不住拧眉,这石头怕不是要成精?
他心里刚如是想,就见那石像身上有碎石屑,一层层的剥落下来,如蜕皮一般,厚重的石身变得越来越轻薄,也越来越接近正常人身。
祁曜发现石像脚下有堆积成山的石屑,看样子都是从石像身上剥落下来的,一年又一年,高大的石像也越来越矮小。
而且,刚才并不是祁曜的错觉,那石像是真的对着他露出了个笑容,因为下一刻,石像就抬脚朝着他走来,脚步踏在地下发出轰隆声响。
恋耽美